第8章
乐队名叫MERCURY。主持人宣布结果时,底下fans喊疯了水银两个字。青葳在后台远目,雪蕤懒懒抱着琴,却没反应。
他眼中少有的寥落,一如那个傍晚,体育场猎猎秋风中醉笑低语的他。恍惚在月光之下的男孩,丢失了回家的路。
之后大家找了家店喝酒庆祝,十分兴奋。各自都带着家属,一片热闹。雪蕤靠在青葳身边,只闷闷灌酒。队长过来敬他。雪蕤却少见的冷着脸,干了那杯酒之后,石破天惊一句。
我要退出。
所有人都怔住。鼓手第一个按捺不住,借了酒意跳起来拍他脸颊,笑骂。你喝多了你。
雪蕤一把搡开他,用力太大,对方一个踉跄。雪蕤盯着众人,慢慢重复。
我说,我要退出。
这次连队长的笑都僵在脸上。桌上静了一刹,陡然大乱。雪蕤只挣扎着,嘶声大喊,我不管。去你妈的我不干了。他摔了杯子。鼓手和贝斯都给激怒,扑过来,被队长拉住。撕扯谩骂间一片混乱。青葳死死搂住雪蕤,拽了出去。
出了门,青葳轻轻给他一个耳光。雪蕤挨了一记,突然安静下来,软在青葳怀里,只呜呜地哭。青葳吓出一身冷汗。这狐狸从来嬉笑佻达,几时看过他这样。
雪蕤伏在他肩上,却哭得站也站不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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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三 ...
十三
五月夕暮和风,甜润温暖。
雪蕤酒意上了头,有些晕,索性坐在地上,偎着青葳只是抽噎。青葳见他哭得一身一头的汗,只怕着凉,脱了外套给他,轻声劝。干吗说那种话。难道你真想半途而废。
半途而废怎么了,我愿意。
青葳怔住。雪蕤缩在他臂弯里,胡乱摸索地上绿草,一把把发狠地拔。
去他妈的比赛。
一个个都不知道在想什么。去他妈的理想追求。有个屁用。
我不要那东西。
青葳用力扳过他脸,定定盯住。那双狐狸眼微微眯着,眼角肌肤细嫩嫣红。瞳孔含了泪,透明,黑得发蓝。青葳不禁心软,轻轻哄着。你这是怎么了。
没你的事,少管我。
他从没这般横过。青葳怔了怔,突然搂紧他。雪蕤给踩了尾巴似的,陡然疯起来,连抓带打拼命挣扎。青葳咬牙忍着,几乎抱不住他。雪蕤闹了半晌,挣不开,一口狠狠咬上青葳肩头。青葳痛得绷紧身体,到底不放手。
雪蕤大骂,你有病啊。
青葳凶他,闭嘴,要不要嗓子了。一边哄孩子似的,轻轻拍他后背。雪蕤呆了一下,静下来低低抽噎。
我想回家。
他轻声说。青葳踌躇一下,柔声答,好,回家。
我他妈哪来的家。你少跟我装。别告诉我你没看过我档案。
青葳不语。
着实,他不能否认。雪蕤是舞蹈专长特招考生,只是他档案古怪得紧,甚至没填任何父母亲属。
活给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作注。
青葳不敢问。这小了他两岁的孩子,他只怕一不小心碰碎了他。
雪蕤静了静,用力站起来,拍拍身上灰尘,盯着青葳。
找个地方吧。今晚我不想一个人。
他笑得有些阴森。媚气的眼眯着,恨恨道。我犯贱,好了吧。
那罕有的颓唐口气刺得青葳心口骤痛。雪蕤看他不动,轻笑。干嘛,你不做我可找别人了。
你疯了啊。
雪蕤大笑。我是疯了,怎么着啊。
青葳一把拖过他,扯着便走。雪蕤踉跄跟着,吃吃直笑。
开了房,雪蕤前所未有的直奔主题,利落脱了衣裳。见青葳不动,索性裸身晃过来,解他衣扣。青葳劈手一拳挥过去,随后推他在床上,扯过被子紧紧裹住。在他耳边吼,别闹了。
雪蕤挣扎一下便静了,过一会儿肩头耸动,闷闷啜泣从枕头里压抑着迸出来。
青葳抱着他,静静轻拍。
雪蕤哭了片刻,缓慢从被头探出手指。有烟没?
青葳递他一根。雪蕤狠狠吸了几口,突然微笑。
今天是我老爸生日。
没打个电话?
那我就真犯贱了。
青葳扭扭他耳朵。你以为你没有?
雪蕤斜他一眼。青葳笑出来。看你这张脸,花脸狗一样。
雪蕤翻个身,打个呵欠,舒舒服服躺好。这狐狸向来知道享受。
房间里一片幽暗。窗子半开,大丛夹竹桃在夏夜吐芳,香气淡郁,毒厉迷人的感觉。青葳慢慢抱紧一点雪蕤,嘴唇贴住他鬓梢。
这一刻,很想如此持续下去。不放手,不离开,罔顾所有。
雪蕤哭过的嗓音,夜色里听来静谧微沙,清凉如风。
从那天开始,我就没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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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 ...
十四
十六岁。雪蕤淡淡地说。那天是我十六岁生日。
我害的。都他妈是我害的。
他轻声叙述,语句散乱,胸口微微起伏。青葳沉默,一下下吻他额角。雪蕤静了一下。
那时喜欢了一个人,第一次那么喜欢一个人,却是男的,一个地下乐队的吉他手。那时小不懂事,心里又高兴又害怕,大着胆子跟我爸妈说了。谁知道。
他定一定神,又抓过烟盒。
谁知道我爸特平静,我妈倒差点疯了。
她说她再也受不了了。家里有一个变态已经够了。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我爸也是,一直是。
真他妈搞笑。
第二天我妈就走了,再没回来。离婚信都是寄过来的。
完了。就这么完了。好好的一个家,就让我一句话给拆了。也不知道是我还是我爸,我俩谁更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