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出京
永璜沉默良久,直到曹青在外催促,才吐露了一句,“五叔想多了,我不过是为皇阿玛分忧而已,‘在其位谋其职,任其职尽其责’。”
弘昼笑着摇摇头,既然永璜不愿意说他也不会再追问,只叮嘱了一句,“万事凶险,小心为上”,两人默契地击掌,随即永璜利落起身离去。
马车里已经备好了醒酒的汤药,伊拉里氏服侍永璜喝下,永璜半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伴随着马车悠悠前进的声响,伊拉里氏小心地打量着丈夫。
对伊拉里氏而言,成婚至今,永璜绝对算是合格的丈夫,人前人后都给足了她体面,即便富察氏有孕也并不偏宠,就连额娘都很是欣慰,连连夸赞她是个有福气的,可她却始终觉得自己看不透丈夫的心。
太和门打开的瞬间,伊拉里氏自嘲一声,还是自己太贪心了,看得透看不透又有什么要紧,难不成自己还能要求一位皇子对自己推心置腹?她有地位,有体面,手头有实权,就已经胜过这天下大多数女子了。
说来也怪,她原先明明是洒脱的性子,可自从入了这紫禁城,竟然也开始患得患失起来,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伊拉里氏暗咬银牙,回去得再多抄两卷佛经平复心绪。
库银案的风波逐渐平息,还不等朝臣喘口气,三月初,军机大臣讷亲奏报查阅江南、河南营伍废弛,皇上震怒,为防止外省大吏所欺,命大阿哥永璜为钦差大臣,军机大臣讷亲陪同于次月前往巡视,同时勘察江浙一带河道海塘工程。
讷亲的祖父遏必隆是圣祖初年四位辅政大臣之一,曾祖额亦都更是赫赫有名的开国功臣,于先帝晚年进入军机处,今上登基之后,为裁抑鄂尔泰、张廷玉等一班老臣,培植亲信,讷亲深受重用,虽无首揆之名,却早已有了首揆之实。
永璜与他接触不多,不过弘昼和讷亲却是老熟人,弘昼曾经在朝堂上暴打过讷亲,事后弘昼只是被皇上训斥了一番便草草了事。
提起此事,弘昼忍不住皱眉扶额,“讷亲素性谨慎公正,与我本无冤无仇,你五叔哪是那等荒唐暴躁之人,不过是迫不得已,才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戏。”
得了弘昼的评价,永璜的心也放下了一半,他刚刚入朝参政不过半年,就被指派出京办差,若再遇上个不靠谱的,才真的要头痛了。
不同于永璜的淡定,旁人对皇上的这道圣旨有了诸多猜想,营伍之事关系重大,皇上却派了刚刚入朝的大阿哥前往,莫非是想重用大阿哥不成。
朝臣们的嗅觉是最敏锐的,圣旨前脚刚宣读完,后脚他们就开始尝试与永璜接触,然后他们就发现,大阿哥简直如老油条一般滑不留手,任凭如何暗示,大阿哥根本不接茬。
想起前些时日大阿哥在朝堂上掀起的风波,碰了软钉子的朝臣们也逐渐歇了念头。
当然最着急的还是江浙和河南数省的官员,旁人歇了心思,可他们不能歇,纷纷奔走疏通,妄图与永璜搭上关系,永璜在宫里不好接触,他们便把主意打到了伊拉里氏和富察氏身上。
伊拉里氏正在清点行李,永璜这一去怕是要两个月才能回来,小到炭火、蜡烛,大到洗澡用的浴桶都得带上,再加上一应伺候的人手,没个十车都装不下。
嬷嬷小心地掀开门帘,递给她一封书信,“福晋,这是老夫人送进来的,请您过目。”
这种节骨眼上,能让额娘亲自送信来,伊拉里氏都不用细想便能猜到里面写了什么,匆匆读过之后微叹息一声,“嬷嬷亲自往府里走一趟,告诉阿玛和额娘,把眼光放长远些,不要贪图小便宜,一定要约束好族人谨言慎行,大阿哥自有安排。”
嬷嬷轻声应下,却没立刻离开,伊拉里氏察觉出她还有未尽之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奴婢只是觉得这时机有些不凑巧,侧福晋即将分娩,这……”
伊拉里氏何尝不知道嬷嬷的意思,富察氏的孩子即将出生,若有个万一自己的嫌疑怕是撇不清了,而她的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大阿哥这一去又要两个月,等大阿哥回来自己即便能有孕,也与富察氏的孩子拉开了年岁的差距,着实有些不凑巧。
可大阿哥如今连个爵位都没有,朝中一直隐隐有些猜测,皇上这回便是想让大阿哥出去赚功劳,回来便封爵位,毕竟巡视这事也不是什么难事,又有军机大臣陪同,简直就是把功劳送到大阿哥手上。
大阿哥越有前途,她这个福晋才越得益,否则即便生上十个八个也无济于事,这点轻重利弊她还是能分得清的。
“嬷嬷以后莫要再提此事,照料侧福晋和小阿哥是我的职责,大爷外出,我更得加倍用心,万不能让旁人抓了把柄去,等我把单子整理好,嬷嬷便送到前院让秋画姑姑帮忙瞧瞧,是否有要增减的。”
其实伊拉里氏想问的是大阿哥是否要带格格一同前往,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带个人在身边伺候更周全些,大阿哥后院一共就四个人,她要操持庶务自然不能去,富察氏有孕,剩下的便只有两个格格。
秋画拿着那张行李单子,揉了揉眉头,福晋倒是个聪明
的,得了,左右是为了永璜考虑,那她就替福晋跑这一趟。
第二日一大早,秋画便去了正院回话,“福晋,大爷的意思是一切从简即可,一路颠簸辛苦,舟车劳顿,就不带后院的人伺候了,届时从前院书房带几个小太监随身伺候着。”
临出发之前,永璜又去了一趟谦安堂,东二所有马昌和秋画照应着,他并不担心,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额娘,就怕太后又要趁机为难额娘。
“你不必担忧我,太后为难我也没什么好处,实在不行我就去找皇后娘娘求救,总能有法子的。”
永璜将一枚石榴百子纹玉佩放在落月手心,玉佩细润无瑕,一只蝉趴在成熟的石榴上,生动传神,并不甚名贵,寓意倒很是不错。
“若太后再唤额娘过去,额娘就把这枚玉佩拿出来,便可解额娘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