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决断
起初落月并没有留意，还以为出了事苏格格胃口不好，不过她接下来的一句话却点醒了落月，“连翘，这米饭怎么不如往常好吃。”
落月心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赶紧让苏格格的贴身宫人连翘上前，“你快瞧瞧，这米饭和你家小主往常吃的有什么不同？”
连翘满脸疑惑，这不就是寻常的米饭吗，能有什么不同，她细细瞧过才小声道，“奴婢觉得这两日的米似乎不如往日有光泽，奴婢去膳房取膳的时候，瞧见厨子都是生面孔，大抵是这个缘故吧。”
“姐姐可觉得有什么蹊跷，我倒看不出什么来，就是觉得今日这米饭似乎比以前味道寡淡些。”
落月心中已经有七八成把握，让宫人们都出去，屋里只剩下三位格格，她才压低声音道，“妹妹们可知猪油是何物，即便是最普通的米饭，只要加上一小块猪油，就可增添许多风味，猪油乃极荤腥之物，孕妇绝不可多食。”
两位格格齐齐一惊，她们都是民籍，自然知道此物，民间多食猪油，她们幼时也是吃过的，只不过入了宫之后乾西二所小膳房多用乳油和茶油，时日长了，逐渐淡忘了猪油的味道，有了落月的提醒，两位格格恍然大悟。
苏格格的手微微颤抖，回想起前些时日的饮食，越来越肯定落月的猜测，猪油荤腥，她月份大了也不敢多动，难怪手脚会肿胀至此，若不是落月及时发现，将来她生产的时候怕是会一尸两命，即便孩子能生下来，她这条命也保不住。
幕后之人分明是想置她于死地，她在后院这么多年一直谨小慎微，从不会与人争执，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容不下她。
她实在不敢想象，若这回不是落月坚持让她请太医，她一直吃这些脏东西，到生产当日该是怎样惨痛的景象，一想到有人要害她的孩子，她的心一阵抽疼。
苏格格强忍着泪水，站起来想给落月行礼道谢，半道被落月拉着坐回椅子上，“多谢姐姐救命之恩，这般恩情妹妹实在无以为报。”
落月赶紧打断她，她向来不擅长应对煽情场面，也没想过要对方回报自己，若是她真的熬不过命数提前去了，到时候还得麻烦苏格格帮忙照料冬栖院的宫人，反倒是她欠了苏格格的。
她终究做不到冷眼旁观，她也知道在后院不应该多管闲事，容易给自己招来祸端，落月自然知道历史上的纯惠皇贵妃平安生下了三阿哥永璋，可她总担心自己的到来会改变苏格格的命运，与其说她在帮苏格格，不如说她在帮她自己。
“妹妹无须多礼，咱们姐妹这么多年，说这些倒显得生分了，当务之急妹妹还是赶紧派人禀告福晋，尽快抓住幕后凶手，千万不能让贼人再害了旁人。”
苏格格连连点头，不顾礼仪地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泪珠，“姐姐说得对，我这就让人去正院，不过到时候还得麻烦姐姐和福晋说明今日情形，妹妹实在惭愧。”
福晋刚刚用完午膳，正半靠在贵妃榻上看账，二格格在隔间玩耍，前些时日永璜从内务府定了两个小木马，一个给了二格格，一个给了隔壁的永瑛，二格格对小木马喜欢得紧，每日一睁眼就拉着嬷嬷去玩，一坐上去就咯咯直笑，童声稚嫩，福晋的嘴角轻轻勾起。
梁启轻手轻脚地掀开帘子进来，和张嬷嬷对视，原本紧绷的腰背微微放松，“福晋，苏格格身边的连翘说有要事禀报，正在外头候着呢，福晋可要见见？”
福晋把账本放在小几上，张嬷嬷赶紧上前给她整理仪容，扶着她走到正厅，得了梁启的通传，连翘刚进屋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福晋救命！”
连翘伺候苏格格五六年了，很是周全妥帖，她言语清楚，几句话就把今日的情形说了个大概，福晋越听越气恼，当日太医检查苏格格的饭食时，因着苏格格已经吃掉了整碗米饭，自然也无从查证米饭是否有异样，难怪难怪，虽说落月的猜测还没得到证实，总算是有了个线索。
张嬷嬷反应很快，待连翘走后，立刻提审小膳房的几位厨子，苏格格的饭食都是连翘亲自去小膳房取的，从未让旁人经手，苏格格挺着大肚子专程过来在福晋面前为连翘做了保证，如此一来审问的重点自然就放在了小膳房众人身上。
福晋脸色铁青，若落月的猜测真的属实，那她这个福晋着实太过失职，乾西二所也危险重重，猪油到底是如何进的乾西二所，贼人又是如何把猪油加进了苏格格的饭食里，有没有给其他人的饭菜里加过脏东西，都得一一查明，否则她如何向王爷交代。
她揉揉抽疼的额角，一时间满心颓废，找不到苏格格用过的饭食，小膳房的人为了活命定然会一口咬定绝没有此事，想查明真相难上加难。
在她面前无非有两个选择，一是把此事禀报王爷，一直查下去，二是瞒下此事，认定是格格们多想，知情的这三位格格都不是轻率的，她再多加安抚，便能将此事瞒下。
福晋一时间有些茫然，她的理智告诉她要选择第二种，可以省去诸多麻烦，可是她的情感却告诉她，格格们的猜想八九不离十，她也是母亲，将心比心，定然想查明真相，她实在不知道
该如何抉择。
瞧见她苦闷的模样，张嬷嬷自然明白她的顾虑，想起上回富察夫人的嘱托，低声凑到福晋耳边。
“王爷即将归来，福晋定要早些决断，免得有闲人多嘴。”
宝亲王与和亲王外出办差，昨日刚刚捎来书信，不日即将回京，前几日给宝亲王的书信中，福晋从未提起苏格格之事，若不赶在王爷回京之前料理完毕，她着实不好交差。
当夜福晋连连梦魇，梦里早夭的大格格在和她哭诉，她从梦中惊醒，在榻上枯坐半夜，张嬷嬷清早进来伺候她起身的时候被吓了一跳，福晋的脸色太过苍白，竟有些不似人色。
“嬷嬷，若是膳房的人还未开口，就去告诉几位格格，是她们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