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季尔尔,看着我。”
说了两人一顿,霍归回到了万流火身边。
苗鱼央半个身子都挂在了夏侯沛身上,比季青溪演的弱小可怜真实多了。
“夏侯师兄,我拖你后腿了,对不起。”
夏侯沛摸摸他的头,“别怕,有我在,我定然竭尽所能保你平安。”
那厢的霍归冷眼旁观,万流火转过身,暗自翻了个白眼。
他可都看见了,夏侯沛在危险的时候只顾着救这个苗师弟了。左边的弟子和右边的苗鱼央同时遇险,苗鱼央一句“夏侯师兄”,夏侯沛那点犹豫怕是一息都不到,径直奔着苗鱼央而去,于是左边的弟子被一根带刺的荆棘刺穿拖走。
苗鱼央和潘常在都是过了内门弟子的关系才进入了秘境,这两人都只有筑基修为,遇到危险当然是靠其他人保护。
但同样是实力倒数靠人救,万流火就是更偏向潘常在,因为他看不惯苗鱼央半点自保能力都没有的柔弱样,是个姑娘还好说,偏偏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直男心疼不起来。
至少潘常在虽然菜但也不是个完全没用的挂件,他还奇怪这姓苗的师弟不也是筑基修士,怎么比练气的还不能打。
修真界用实力说话,一个修士柔弱不能自理还修啥仙啊?成了仙当什么?病仙吗?
还有夏侯沛,跟鬼迷心窍似的围着苗鱼央转,一路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不知道替这人挨了多少伤,感觉跟以前的大师兄判若两人。
万流火就不明白了,听潘常在说苗鱼央人缘很好,他有什么本事这么讨人喜欢?靠柔弱娇软需要呵护的外表?凭他声甜会说话?
不是,图什么?
霍归和万流火这俩纯种直男对这种类型的男人没有半点怜惜,满心都是自我怀疑。
万流火没眼看那两个人,转头面向自己的小师弟和闻青迟,由衷感叹:“倒是没想到闻道友这么有实力,你这筑基倒像个金丹的。”
闻青迟谦逊一笑,“万师兄谬赞,危急关头人总比平时要多厉害几分。”
潘常在也是个苦中作乐的乐观人儿,没一直沉浸在恐惧和自卑里,闻言也挤过来说话,“生死关头我也不可能有这实力,闻道友剑法干脆利落,打法也攻势凶猛,同样是筑基,我连棵食人树都对付不了。”
怕他们越挖越多闻青迟更要引人注意,季青溪出了声,“实战里练出来的经验当然会丰富一点,修为境界是一方面,对战经验也不能忽略。”
万流火点头,“说的也是,就像小师弟你也是,同一个师父,你的路子就跟我们几个不一样。”
佟疏原战斗狂人人设永不倒,胳膊才止了血还不消停,看着闻青迟认真地约架:“你很强,出去以后我们打一场。”
季青溪脑阔疼,“打什么打,见谁都想打,佟师弟,听我的,你赶紧上金丹,你还筑基就到处邀人打架迟早是要被揍死的。”
潘常在:“附议。佟师兄,我们还是先养养精神应付接下来的危险吧。”
话题被岔开,闻青迟垂眼看向季青溪,忽然伸出手抚了抚他侧脸上被剐蹭到的细长伤口,“疼吗?”
他指腹并不细嫩,毕竟是个常年拿剑的修士,略糙的指腹和柔滑的脸皮相蹭,有点怪异的刺激。
季青溪狐疑地盯了他一会儿,“你可以问的再晚点。”
“嗯?”
“再晚点它都愈合了。”
闻青迟失笑,手指微动,那点小伤口根本耗损不了什么灵力,很快就变得完好如初。
季青溪更加不能理解了,这点伤不痛不痒根本没必要用灵力修复,“你个败家狐狸!”
“嗯,我败家。”闻青迟撤回手,“主要是伤在你脸上,我看着碍眼。”
“……我谢谢你。”
季青溪被他师父叫过去,转头一瞬那些怀疑又全部放下。
他总觉得闻狐狸现在对他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以前他可不会说一些做一些惹人误会的话和事。
可思及这家伙做事总有目的性,他又觉得闻青迟在有外人在的场合这样做或许是有别的深意。
总不能是真的忽然喜欢自己了吧……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要真喜欢早喜欢了,怎么可能到现在才开始显露出苗头?
季青溪把脑袋里的怀疑晃出去,心道小季你别太自恋,全天下的人摆在闻狐狸面前他都懒得选,心动?有金弋的例子在前,不存在的。
景不留动心是神仙下凡,经过了金弋那遭后的闻青迟再动心那得是天塌了。
——
没多久,西边忽然传来了巨大的响动。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妖兽奔走、各种植物的茎叶飞舞,一排大树轰然倒塌,巨大的蛇被打飞,在地上砸出深坑。
一人从林间走出,一手握着血淋淋的妖丹,满身都是暴戾之气。
是焦衡。
这个人似乎永远和杀戮挂钩,他杀人如麻,那双眼从来就看不见任何生命,除了叶闲云。
季青溪不自觉地用指甲掐住了掌心,只有用力一点,感觉到了疼痛他才勉强能压住自己,不让自己冲动到去送人头。
这是害皇宫血流成河害他失去至亲的罪魁祸首,是他发誓要把一切血债都讨要回来的仇人。
闻青迟挡在季青溪的身前,传音给他:“别看。”
季青溪狠狠地咬了下口腔里的软肉
,强迫自己的眼神不带太明显的恨意。
焦衡抬手杀了两只不长眼的妖兽,把袭击他的树藤连树带根拔起绞断,巨蛇被掏了妖丹砸在地上濒临死亡,那一排树东倒西歪,以他为中心,五十步以内一片狼藉。
乾元门和蒋家很多弟子目瞪口呆。
太元和蒋家长老的脸色却有些凝重,他们当然认识焦衡,这人离经叛道不是邪修胜似邪修,修真界人一般不会主动招惹,因为正常人都怕疯子。
焦衡已经待在自己的山头沉寂多年,最近才出来活动,修真界众人巴不得他一直在山里待到死。
他来了沧洺秘境的事儿不是秘密,但众人统一认知就是:别惹焦衡,遇见了绕道走。
焦衡此人阴晴不定杀人如喝水,谁也保不准他下一秒会不会心情不好就宰了周围活物。
所幸焦衡一向视人如蝼蚁,他们没有轻举妄动,焦衡也就当他们是空气。
他如法炮制剖了妖树的妖丹,血淋淋的右手配着漠视一切的脸吓人得要命。
这么一大群人在旁边看着,焦衡只要不瞎都能看见,但因为这些人只是看着,甚至不太敢看,他就没有理会。
季青溪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焦衡应该是察觉了的,但正如季青溪猜测过的一样,焦衡根本认不出他。
当年灵川城的小乞丐他不记得,后来他血洗皇宫季青溪不在。
可笑,焦衡跟季青溪结下了血海深仇,可他从头到尾就不知道还有个人这样恨他,不知道他当初找碧落珠眼也不眨杀掉的夫妻还有个躲过一劫的儿子。
焦衡这样的人,他杀过多少人自己都不记得了吧?杀人不是目的,不过是顺手而已。
这样的人竟是被天道眷顾的男主,他杀人他冷血,他是个魔王,可他生来天赋崇高,修炼简单又轻松,他还有女主全心全意爱着,不论发生什么都会陪在他身边,直到他被治愈,一朝顿悟渡雷劫得证大道。
恶人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那被他杀掉的人的债又有谁来偿还呢?
季青溪不想管焦衡将来会不会被叶闲云感化变好,他只是想,焦衡让他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那他也一定要焦衡还回来。
凭什么焦衡做错事不需要付出代价?凭什么焦衡这样的人能得道飞升?凭什么他让别人家破人亡让别人失去亲情友情到头来他既成仙又有至死不渝的爱情?
季青溪恨死焦衡了,真的恨死他了。
焦衡漠然地看了他们一眼,抛下了满地尸体,血淋淋的手也没有清理,就这么离开了。
众人松了口气。
闻青迟握住了季青溪的手,又一根一根地把自己的手指挤进去十指交扣。
“季尔尔,看着我。”
季青溪微微抬眼,撞进闻青迟沉稳坚毅的目光里。
闻青迟握着他的手,还是用秘密传音的方式跟他说着话。
“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你所愿都能成真,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绝对不可能。”
季青溪喉咙发痒,像是突然不会说话了。
那些翻涌不断的情绪,悔恨、怀念、惋惜、不甘一股脑地堵在喉口,然后在跟闻青迟对视的时间里终于慢慢地压下去。
他仰了仰头,很轻地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嗯”。
命运又如何呢?他本就已经脱离了原来的轨迹,那他为什么不试着去掌控自己的将来?
所有不平,所有孽债,他一定都有机会讨回来,只要他活着。
-
当天晚上,一行人总算是到达了气息波动最大的地方,也就是异宝出世的地点。
那里已经有人在了,他们不是第一批到达的,到了后面陆陆续续地又来了人。
探霜门的人不知道路上遇到了什么,来的时候死的只剩下了二十来个。
他们看见站在乾元门队伍里的闻青迟脸色是肉眼可见的难看,其中一个还阴阳怪气道:“原来闻师弟是找到了其他宗门去求助了,我们在你走散了以后还为你担惊受怕,师弟怎么也不传个信回来?”
看来闻青迟跟这些同门关系并不如何。
闻青迟表面还跟他们维持着塑料同门情谊,毫不介意地回了句“劳烦师兄们记挂,多谢了”。
探霜门的人损兵折将那么多,好不容易到了这又狼狈不堪形象全无,看闻青迟落了单却跟上了乾元门的队伍,看起来好端端的没病没伤气不打一处来。
探霜门领头的本来是掌门的二弟子,可现在已经不见人影,估摸着要么死了要么失踪了,在这种地方失踪活着的可能性不大,现在队伍是后来进来的长老无胤带领。
一众人憋了一肚子气想冲闻青迟发泄,无胤也烦得很,根本不愿意在其他宗门面前闹门内不和的笑话让人看,呵斥着他们全部闭了嘴。
闻青迟没回探霜门的队伍里,无胤假惺惺问太元是否打扰,后者直接否定,就让闻青迟留在了自己的队里。
太元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别家宗门内部的事儿他可懒得插手,留下闻青迟没把人赶回去不过是因为他是自家徒弟的朋友。
再说,留个人在队伍里也算不上得罪不得罪,他只是默许人留下,又没帮腔说探霜门哪儿不行,虽然实际上他的确看不上来的这群人。
再之后一个两个的还活着的散修和零零星星一些小宗
门的修士也在这里聚集,沈家人是最后到的。
沈家此番带队的是沈泽鸣,后一批进来的是他五叔。
比起别家沈家的伤亡就要小很多,大概是因为本来进秘境的人实力就还行。
这下真是群英荟萃萝卜开会了。
季青溪跟他师父师兄站在一起,对于沈家人他只是看了几眼,并没有多加关注。
不管是沈家五叔还是沈泽鸣他都见过,那年景不留带他回家时整个沈家嫡系和重要旁支都要露面方便他认人。
可惜沈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也就景凝对他释放了善意,其他人全部都把“不同意”摆在了脸上。
而沈泽鸣这个景不留的大哥比起他祖父来说态度要好一点,至少说话没那么难听。
当年做主卖消息给焦衡的到底是谁?季青溪不知道,但他猜测是那位大家长,景不留那个说一不二满脑子家族荣耀的祖父。
可不管是谁……他往后要算账的时候总要找一个主谋出来的。
修士耳聪目明,沈五叔自然也看见了人群中的季青溪,他嫌恶地移开眼,旁边的沈泽鸣比他要体面的多,还愿意颔首算作打了招呼。
季青溪站在同门身边,垂下眼掩盖情绪。
他也曾怀疑过沈家既然当初那么想要他死,哪怕他阴差阳错逃过一劫事后也可以来追杀他,他一个普通人,沈家随便动手就能捏死他,可事实却是那往后十年他只见过沈泽鸣一次,对方眼神有些复杂,制止了手底下的人对他出手。
直到后来闻青迟发现他身上有同命咒他才恍然明悟过来,景不留本来就已经发现他们使绊子引焦衡来杀他,那么跟他绑了同一条命的事多半也早就告诉了家里人。
结果虽出了偏差,季青溪和景不留却真的隔了亲人的性命再无可能,沈家已经惹景不留生气了,又顾忌着同命咒所以不敢对他下杀手。
同命咒已解,但景不留绝对不会告诉沈家人这件事,就让他们继续误会下去,这样季青溪遇上沈家人的危险性会降低很多。
景不留说欠他的,然而真正欠了他的是沈家那些想要他死的人,景不留在那之前又知道什么?
季青溪不要景不留还,谁欠的债他自会找谁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