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这门婚事我觉得能同意
闻青迟浑身的杀气噗一下跟被戳破的皮球一样散掉,眼前看见的不再是杀戮和血光,他回到了现实。
季青溪松了一口气,“吓死,我是真怕叫不醒你让你在这发疯。”
闻青迟:“……”
他发现自己被季青溪摆成了这么个别扭的姿势,只觉脖子累。
他直了直身子,没彻底直回去,倒是把脑袋往上提了提,压在了季青溪肩膀上。
蒋栗睁开眼一扫,然后面无表情地转开了脑袋。
从他这角度看去这两个人分明就是对交颈鸳鸯亲密非常,这种时候还有心思谈情说爱,简直神经病。
季青溪觉得两人现在姿态让他有点不自在,想推开这颗沉重的狐狸头,却听闻青迟低声说了句话。
“季尔尔,别动,我靠一下。”
以前没发现呢,闻狐狸脆弱起来那把低沉的嗓音还挺招人疼。
理解一下理解一下,小季心说,这人可是见了自己的仇人,都恨成那样了,心里估计不好受。
他拍了拍狐狸背,“靠吧靠吧,谁叫我这么大方。”
没等闻青迟惊疑他转性了,果然又听他说“还提供贴心安慰服务,给朋友打个折,一次收费一百两。”
那点残余的怨恨杀意也被一句话搅得散了个干净。
闻青迟靠在他肩头,闭着眼,心头微热。
“给,”他是真栽坑里出不来了,“一百两太便宜,给你翻十倍。”
季青溪当着他这个冤大头的面打起了算盘,嘀咕道:“一次一千两,十次就有一万了,这钱真好赚。”
闻青迟哑然失笑。
季青溪这小子一百个心眼,对人的情绪最是敏感,这哪是惦记着那些钱,分明就是胡扯一通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别在仇恨的情绪里陷落。
这人真是……叫他怎么忍得住不动点贪念。
——
两拨人平安无事捱到了天明。
闻青迟这人是有点“目中无人”在身上的,任凭蒋家那些人对他怎么三五不时地看他自岿然不动,好像那些全是空气。
自有一套评判体系的小季管这叫“重要角色的逼格”,你看那些根本叫不出名字的路人甲乙丙丁就没有这种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超然淡定。
说实话,季青溪一度认为闻狐狸从外形到经历都很符合美强惨的套路,他该是个主角才对,结果是本甜文(大概是)里主角受结了仇的前任。
他目光幽幽,闻青迟提着只剥了皮的兔子回来生火烤,对上他的眼神轻轻一挑眉,“这么看我是什么意思?”
季青溪默默看着他动作,不说话。
这人装平平无奇的小弟子不认真,但该隐藏的重要部分倒是没随便暴露,给外人看的修为只有筑基巅峰,生火也不用他驯服炼化的灵火。
但这种关头了哪个无力自保的小修士还有心情烤兔子吃?hello?您觉得这符合您该有的心境吗?
显然这个举动不止季青溪一个人觉得奇葩,万流火也蹭了过来,“闻道友,你这心态挺好啊。”
闻青迟熟练地串好死不瞑目的兔子坐一边举着烤,轻笑:“活在世上一天当然就要对自己好一天,万师兄说是不是?”
万流火连连点头说是,一边眼睛冒光地看着那兔子,“想不到闻道友也重口腹之欲,辟谷了也放不下这点野味。”
“非也。”闻青迟嫌火太小,用树枝拨弄了一番,“馋的不是我,万师兄,这是我给季尔尔烤的。”
季青溪:???
他微微睁大眼,指了指自己,“我?我可没馋,你胡说八道什么啊?我哪有心情吃兔子?再说了,这秘境里的玩意儿都异变了,指不定吃了就被毒死了。”
“放心,不能吃的也不会喂给你。”
“别避重就轻,你在污蔑我不合时宜地嘴馋。”
“我错了,你没馋,是我抓来给你的谢礼。”
万流火不甘寂寞地插嘴:“谢礼?什么谢礼?发生什么了?”
闻青迟意味深长道:“昨晚季尔尔抱……”
季青溪黑着脸打断,“收收你的语气,狐狸你这是犯了什么病?怎么现在说话尽瞎传递意思让人误会。”
闻青迟被他一凶,立刻摆出一副纵容的姿态,“好,我不说了。”
这神情这语气,更让人觉得有点什么。
季青溪:“。”莫非这也是副作用?伤脑子?
万流火品出来点东西,看了兔子一眼,遗憾地蹭回了霍归那边去。
既然是特意给小师弟烤的那他还是忍着不开口要了,别辜负了闻道友的心意。
“霍归,”他小声哔哔:“这门婚事我觉得能同意。”
霍归优雅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烤兔子还是有一只肥美的腿进了万流火的肚子,闻青迟掰下来亲自送去的,倒让万流火受宠若惊。
咬了一口万流火越发满意,看那意思有点想把小师弟直接打包塞人怀里去。
季青溪被万流火的眼神盯得起鸡皮疙瘩,不堪忍受地背对着那边。
他不馋,但闻青迟烤的兔子他还是吃了,不止吃了还吃光了,然后发现这狐狸手艺好像有进步。
关于闻青迟这人为什么会烤野味这件事还得追溯到四五年前,有一回季青溪到山下除妖,被阴了一把坑进了
鸟不拉屎的荒漠,幸好那时候他已经辟谷,不然能饿死在里头。
闻青迟找到他的时候他灰头土脸一嘴沙,刚干掉了潜藏在地底下那恶心玩意儿,给自己来了三四遍除尘咒后生无可恋地仰躺在地面上说“我脏了”。
闻青迟把他扔后背带出去,季青溪遭受了整整十多天寸草不生要水都没有的摧残心态崩盘,半死不活趴他背上嚷嚷着要吃东西,要烧烤要喝酒。
一出去就是一片密林,闻青迟被他吵得脑仁疼,就地猎了只鸟给烤了,结果翻车,季青溪看着被糟蹋的野味悲从中来,“闻狐狸,你可真菜,我就不能指望你。”
自此十指不沾阳春水从不知美味的食物如何诞生的闻青迟学会了烧烤。
季青溪能特别骄傲地说闻狐狸很多生活技能是自己逼会的,虽然对后者来说都是些实际上毫无必要的技能。
说回现在,季青溪吃饱喝足,看没人关注这边凑过去问:“你干嘛要让我师兄误会?”
“你觉得呢?”
“我哪知道?你走一步看三步,我向来不知道你做什么事背后有什么逻辑,难猜的很。”
“季尔尔,我不是说过了吗?你总是在不该笨的时候犯蠢。我的目的是什么你能猜到的。”
季青溪表示猜不到,猜不到就摆烂,“我不猜,反正你脑子里就没想点好事。”
闻青迟看着满脸“随便吧我管你”的某人,指尖动了动,有点想把他的脑子扒开看看怎么转的。
这小子到底为什么那么坚信自己对他真的毫无友情之外的情感?
看他对景不留也不迟钝,怎么到了他这里就成了一对铁打的好兄弟?
难道季尔尔就从来没有想过他们在一起的可能性吗?
这话如果让小季听见了,小季大概会大惊失色:谁家好人会想着跟自己过命的好兄弟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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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蒋家的人就过来跟蒋栗他们汇合,只不过才过了一夜就损了一半。
他们感觉到秘境里的活物更加躁动,想来离那个异宝出世也不远了。
两拨人马一起结队向着秘林深处靠近,中午的时候闻青迟赶路途中几不可察地落后了一步,季青溪知道他身上的旧伤还没好全,不动声色地攥住了他的胳膊,挥着剑拦住了凶残的藤蔓。
这秘境看来看去都是大山,自从里面有异动以后连花草树木体型都成倍增长,跟被打了巨型激素似的。
穿过一座山谷视野开阔了一点,太元和蒋家的长老看门下弟子个个都疲惫不堪就让他们在原地休整。
季青溪扶着闻青迟找了块远离蒋家的地儿坐下,低声催促他吃药,“我给你看着,到了明天就能好了。”
不过他也想到了麻烦的副作用,愁苦地揪了揪自己的袖子,“你要是又出幻觉了怎么办?先跟我说好怎么叫醒你吧。”
“抱住我叫我醒过来就好。”
季青溪将信将疑,“这么简单?管用吗?”
闻青迟已经吞下了丹药,他闭上眼,好叫眼底情绪不被面前人看见,声音并无任何异样,“就这么简单。”
“好吧。”季青溪坐在了他旁边看着,以免出现什么意外。
闻青迟又把眼皮闭紧了些。
他能出什么幻觉?能困住他的只有两种,不外乎是昔日亲人死于屠刀下的噩梦,又或是他现在唯一在乎的人主动跟他说爱他的美梦。
前者他会暴戾会无差别攻击,后者……怎么可能呢?不过都是妄想罢了。
所以只要季青溪抱住他跟他说狐狸你醒过来,不论是噩梦还是美梦,他都不会沉溺。
他走到如今,心性早就不会随便动摇。假的就是假的,现实才最重要的道理他不会不知道。
幸好倒霉了一路这会儿还没有衰到底,闻青迟调息完毕,身上戾气只短暂浮动就被他压下,眼底很快清明,其间也没有妖兽进犯。
休整过后继续前行,越靠近中心气氛就越发压抑诡谲,他们一路过去甚至看见了不少被遗落在地的法器武器和破碎的布料,以及地上干涸程度不一的血迹。
那些修士多半已经遇害了,还是尸骨无存的那种死法,因为很多妖兽会吃人。
也正如所料,尽管危险,还是有大批人前赴后继打着异宝的主意,只不过妖物凶残,还没见到所谓异宝的真面目就已经死在了路上。
季青溪压下心中担忧,闻青迟没有跟他说明白异宝究竟是什么,可看这个架势进来的修士们绝大多数都会起心思,富贵险中求不是?何况不抢也未必能活着出去。
人心难测,妖兽野蛮凶恶,闻青迟真有把握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九死一生,赌命又不是开玩笑。
转念又想,他来都来了,真要跟着一起送死也没什么好抱怨,本来就欠着闻青迟太多。
山外还是山,他们穿过山谷以后又进入了新的山,自这之后几乎是寸步难行。
秘境里也有昼夜更替,只不过参天的古木遮天蔽日,外加不知道从哪儿弥漫开来的雾气,树林里能见度很低,即便是修士五感通达还有神识也要十分小心。
明明感知到东西就在后一座山里,他们也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才到达。
这时候碰见的妖物已经不是外围的可比,数量没有外面那么恐怖,但是实力远甩外面的一大
截。
本是历练和寻宝,不论是乾元门还是蒋家,此番来的弟子都有筑基期的,本来有一些金丹期的师兄们护着,可谁知道秘境能变成这样,这下就连金丹也自身难保。
太元和蒋家的长老带着门下元婴期的人又是开路又是殿后,饶是如此,看顾不过来一眨眼就有人丧生。
一夜过去,一行人从树林里走出去的时候狼狈不已,更有因为关系好的同门死于非命而红了眼眶的,想哭都不能哭。
潘常在被佟疏原扶着,脸色发白,他的腿还一直流血,脱离刚才险境以后才连忙咽了几颗丹药,佟疏原也体面不到哪儿去,他就是再有潜力如今也不过是个筑基期的修士,一路都是万流火多加照顾。
苗鱼央却比他好太多,夏侯沛把他护得紧紧的,可以说跟看眼珠子一样。
潘常在和苗鱼央两个实力倒数的人反倒比一些金丹期的同门活得还久。
霍归去看了门中弟子的伤势,挨个派发了疗伤的丹药,轮到了苗鱼央时淡淡地瞥了一眼扶着他的夏侯沛。
他什么也没说,去一边查看了佟疏原的情况,顺便也看了下潘常在的。
潘常在快成了个血葫芦,佟疏原又是个好战分子不怕死搞一身伤,霍归啧了一声,“幸好没一口咬断,不然就你俩现在这个修为断肢还不能再生,你们就要成缺胳膊少腿二人组了。”
佟疏原抹了把脸,“我使的右手刀,右手没断就不要紧。”
霍归:“……省省吧你。”
潘常在肯定是比这个奇怪的战斗狂人要在乎自己的身体的,他一脸后怕,“还好我没有变成瘸子,多谢霍师兄和万师兄一路相救。”
“过了这里再往前只会更危险,我们做师兄的当然是能护着就护着,你们别往外冲,尤其是你,佟师弟,试探自己极限也别拿命去试,我救你可不是让你送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