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男主们,求你们了,滚吧
太阳逐渐西沉,夏天天黑晚一些,季青溪把碗里的收获倒进袖袋里,揉着麻了的双腿站起来慢慢肉铺走。
快关门的时候去买肉能稍微便宜些,虽然也剩不下多少好肉。
下午有个穿金戴银的路人把钱袋子翻找了个遍也没找到零散的铜板,最后在丫鬟不赞同的表情里打赏了一块碎银。
季青溪当场说了一堆吉祥话,直把钱多心善的小姐说的双眼亮晶晶差点又要掏银子。
这碎银刚好拿去买点肉带回去给破庙里的那些大哥大叔们,附近好像有能吃的野菜,破庙的灶台还能生火,混着炒了大家伙都分一口。
还没捂热的碎银换了手里被切好打包的剩肉,灰扑扑的小乞丐仰天长叹,人情世故啊。
在破庙栖身的乞丐多,买肉就得多买点,他提着大包的肉踩着黄昏走在回去的山路上,寻思着在灵川城要待多久,下一站又该去哪儿。
他心大,白天跟男主的那些事儿早忘光光。
直到他穿过杂草丛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摔出去呈狗吃屎姿势趴在地上。
季青溪第一反应是他的肉,肉铺老板捆的结实,这一摔没散,他把东西拽回手里松了口气。
这时候他才去看绊倒他的是什么玩意儿,这一看又了不得,那是条人腿。
季青溪憋住气小心过去探查,拨开有半人高的草丛才看见全貌,他立刻转身干呕。
那是一具早就凉透的尸体,死相真的不能说好看,脸色青白,七窍流血,眼睛都没合上,尸体仰躺在草丛里,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瞪着天。
尸体身上伤口无数,最致命的应该是胸口的贯穿伤,让季青溪忍不住干呕的是这人肚子破了好大一个洞,里面的脏器肠子都要出来了。
季青溪捂住口鼻强迫自己回头,这人衣服制式跟白天见到的金家子弟几乎一样,他往尸体腰上的牌子看了看,上面果然写着一个金。
早上出门他也走的这条路,那时候可没有这尸体,说明这人是今天白天被杀的,一看这附近也没有什么打斗和拖拽的痕迹,他们修士能凌空,说不定是天上打死掉下来,也可能是被抛尸扔在这荒草丛生的地方。
季青溪脸色有点白,他提着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地赶紧走了。
修士间的恩怨仇杀跟他没关系,他什么也不知道。
等到了破庙天已经差不多黑透,老葛刚好走出门,见了瘦瘦的少年回来挠了下头,“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乞丐们穷,买蜡烛是不可能,季青溪不动声色地借着里面的柴火光打量着他的表情,确认了老葛没遇上那具尸体。
“葛叔说笑了,我不回来也没处去啊。”他抬头往里看了看,“大家都回来了吗?”
老葛点头,“就剩你了。”
那么是在别处被杀之后抛尸到山路的可能性更大,别人回来的都比他早,大家走的同一条路,偏偏只有他倒霉刚好黄昏撞见死人。
季青溪心酸地在心里抱住自己,没声张这件事。
“葛叔,今天加餐。”
不在乞讨的时候还披头散发显然阻碍视线麻烦自己,少年在上山前用破布条把乱糟糟的长发随手捆住,露出一张眉飞色舞的俊秀脸蛋。
季青溪在这些乞丐大哥大叔们面前走的是家道中落心性单纯的小可怜人设,他扬起手里的东西高兴道:“今天运气好讨了不少铜板,我看肉铺还没打烊就买了些肉回来,葛叔,你拿去给炒了给大家一起分吧。”
老葛提手里掂了掂,分量绝对不算轻,“你把今天要到的钱都买了肉?”
“是啊,”季青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们好心让了一块落脚地给我,我就想报答你们。”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也不是没察觉到因为自己的到来而不太乐意的人。
老葛撞进少年纯澈的眼底,一时间不知道该感慨这孩子一片赤忱还是该说他傻。
他拉着人走到没光的一边,低声说:“你傻不傻?你乞讨一整天赚点钱一分不留以后怎么存路费离开?你叫我一声叔,我看你年纪小又可怜才跟你说句实话,留点心眼儿别跟什么人都掏心掏肺。”
其实老葛算是这群人里面最不算自私贪婪的了,季青溪笑眯眯应下,“谢谢葛叔提醒,放心吧,之后要到的我会存好的。”
留点心眼?这一点季青溪自我认知很清晰,谁没心眼他都不可能没有。
买肉用的意外之财,碎银花了,铜板可好端端地藏在身上呢。
老葛拍了下他尚且单薄的肩膀,提着一大包肉进了破庙大堂,朗声道:“兄弟们,小季这实诚孩子把今天赚来的子儿都拿去买了猪肉,今晚咱们吃肉。”
此话一出,大家伙儿都乐了。
“那敢情好。”
“是个良心孩子。”
“来几个兄弟跟我去拔野菜,光肉不够分。”
“柴火不够用,我去捡。”
“那我去烧水涮锅,灶台好久没开火了。”
一群穿着破旧的乞丐各自行动,季青溪要跟着去挖野菜被拦下。
“小季你就算了,我看你也是个爱干净的,从这里往西南走一里路有条小河,受不了就去洗洗。”
季青溪的确有点受不了,这里的气候没他的世界炎热,不过夏天温度也低不到哪儿去,他昨天就没
睡好。
刚当乞丐还没适应自己一身臭烘烘,理解下。
“好嘞,那我可就洗完回来等吃了。”
老葛挥手催促:“赶紧去吧,晚了当心没你份。”
没有换洗衣物,不过能洗洗也是好的,季青溪麻溜地往老葛指的方向走。
水质清凉,季青溪把自己扒光了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关于金家的一切在脑子里短暂停留了会儿就被刻意忽略。
说到底,他依旧认为这些离他太遥远,什么修仙,什么宗门,什么世家,什么恩恩怨怨,什么男主,他一个普通人永远都够不着这些,先想办法过好自己的日子再说。
早早独立的季青溪最信奉的一条自我准则:别想太多。
洗完了澡又把衣服重新穿上,感觉有点别扭,不过条件也就这样了,季青溪皱了下眉原路返回,回去的时候刚好赶上菜好,大家站在锅边端着自己的碗排队,老葛挨个打菜,到了季青溪他多给了一勺底。
有人看见了想说话,老葛抢先说:“你还小,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长身体要多吃点,再说,这本就是你买回来的,给你多分多两口又有谁会计较?”
那人讪讪闭嘴。
毕竟吃人嘴短嘛,有的吃就不错了。
没有米饭也没酒,一群人还是吃的心满意足,乞丐们美美地回味着难得的一点肉味睡下,季青溪装了一点水囫囵漱了口,摸黑回到自己的小破草席躺下。
确认贴身藏着的铜板很安全,他忽视了如雷的鼾声闭上眼睡觉。
第二天依旧要去上班(乞讨),再经过那条路的时候那具尸体已经没了,不知道是不是被金家人发现带走,也或许是被山里的野兽拖走吞食,季青溪懒得想。
这一天他没怎么动过位置,因为早上起来他才发现膝盖破了,昨天摔的那一跤可能磕哪块石头上把皮给伤了,昨晚乌漆嘛黑的在河边洗澡又看不见,那点痛感隔了一夜才加重。
灵川城的街道人来人往,观察了半晌的季青溪才确定这里的修士越来越多这一点不是他的错觉。
他还是昨天的那个位置,茶水摊的老板娘照旧给了他一碗水,免费的,没收钱。
天气炎热,凉茶铺的生意不差,老板娘没空跟他唠嗑,其他摊贩又不乐意搭理一个乞丐,季青溪想找个人问情况都没法子,只能竖起耳朵从过往的路人口中听点消息。
到了午后最热的时候,茶楼的客人络绎不绝,掌柜的跟跑堂的说了什么,肩膀搭着布巾的小二就跟小乞丐说:“你往边儿去,打扰我们茶楼做生意了。”
季青溪看了看自己跟茶楼的距离,“我这地方好像不是你们店里的地界?”
这小二是个人精,他说不上这小乞丐哪里不对,可直觉就告诉他这不像个乞丐,因此他没粗声粗气赶人,还费嘴解释:“你也别为难我,我们掌柜的说店门口蹲着乞丐难看,你去隔壁巷子口吧,那儿位置也不错。”
人和人之间有壁,在这个世界更是,这点昨天已经见识过了,季青溪什么都算不上,作为一个打工打多了的穷学生,他可不会为了这口气平白去讨打,打不赢是肯定的,伤了他没钱给自己治,血亏。
他也不多说,揣着自己的碗混进人群离开。
这膝盖伤了,蹲坐久了乍一直起,那皮一抻的酸爽谁体会谁知道,季青溪乱糟糟的头发盖住了底下一瞬扭曲的脸。
乞丐走了,小二很忙,他转身回了店里,重新挂上热情洋溢的笑容。
“三位里面请,楼上还有位置,我带你们上去。”
季青溪走在路上,半大少年个子刚刚抽条,最近营养跟不上,身体细瘦如竹竿,他就捧着只碗路过,偶尔也有人往里面扔一枚铜板。
午后的太阳热烈,暑气从脚底升腾而起,真冒着大太阳在街道走来走去的人越来越少,大多都找了地方歇脚,修士也不例外。
太热了,季青溪也打算找个阴凉地方避一避,凌乱的马蹄声骤然在耳边响起,他都没来得及反应,脑子再转动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被马撞翻在地上。
五脏六腑都疼,本来膝盖就破了一个,这下倒好,再添了另一只膝盖和右手,四肢伤了仨。
迅速摸清情况的季青溪躺平闭眼。
“……”
就离谱,这么大条道,行人又不多,为什么从另一条巷子拐角突然冲出来的马会撞到他?又为什么这条道上的马车被惊吓到又刚好踹了他一脚?
巧合得像狗血电视剧里面的桥段,如果伤的不是他本人,他大概都能乐一乐。
疯马的主人终于搞定了自己的座驾,马车的车夫也控制住了马匹,场上只有地上的小乞丐无辜被创。
疯马主人好像在赶时间,拽着自己的马朝地上一动不动的小乞丐问了句:“喂,你还活着吗?”
季青溪眼皮动了动,木着脸竖起几根手指,表示自己还没被直接创丢了命。
“没死就好。”当街纵马撞到人的肇事者也是个少年,看着十六七岁的样子,他扯下自己的荷包往人身上一丢,“这些银子都给你,我还有事,这些钱如果不够你治伤你就自己去东边的方府找管家要,就说他们二少爷方若垠骑马不慎撞伤了人要赔偿。”
说完他就走了,骑着马就往城门口的地方闯,骑马骑出了不顾人死活的莽。
被荷包砸了脸的季青溪:“……”我日你大爷。
方若垠,呵呵,如果不是重名,这他妈又是个男主,十几岁意气风发是吧?我告诉你用不了多久你就要跌入谷底受苦多年才能重回巅峰。
这一届男主素质真的差,肇事脱逃,给人钱还用扔的,砸哪儿不好还偏砸人脸,代入一下就是富二代开车违反交通规则,撞伤了人后又丢了一把钞票扬长而去。谢谢,真的气饱了。
季青溪动弹了一下当即倒吸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
动不了,疼死了,摆烂,躺着吧。
怎么遇见男主就没好事,不是被割脖子威胁就是撞见死人被绊倒摔伤膝盖,今天更好,倒霉到差点被当街创死。
如果能对男主们说一个字,他一定会说: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