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生辰宴
“小姐,定国公府的二小姐过两日生辰宴,给您下了帖子邀您去碧云庄,您要去吗?”
紫苏递过来一张大红织锦的请帖,上用金粉书簪花小楷,这帖子是下给她一个人的,不是给成国公府所有小姐的。
谢桑宁摩挲着上面自己的名字,片刻才回道:“去,为何不去,我们去看看秦小姐又准备了什么好戏。”
生辰宴当日,谢桑宁出门有些晚,等她到碧云庄的时候,庄子外面已经停了不少马车。
这碧云庄是地处泰华山脚下的一处温泉庄子,因有温泉水流经此处,庄子中繁花似锦,四季如春,是京中世家公子小姐们游玩聚会的好去处。
而且这里依山而建,也是京中夫人们重阳登高赏景的首选。
只是这庄子的主人一向神秘,有传闻说这处庄子是前朝皇室留下的,如今经营这里的是一对兄妹,至于这兄妹是何背景无人知晓。
谢桑宁跟着引路的丫鬟进了庄子,一路上见到了不少相熟的小姐,各个盛装打扮,明艳照人。
听闻今日太子妃也会来给自己的妹妹庆贺生辰,说不定太子和秦家公子也会到场,想来这些女子也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
进了摆宴的院子,就见秦萱周旋在各位小姐中间,像只展翅欲飞的蝴蝶一般。
“谢家妹妹可是许久未见了。”秦萱见谢桑宁到了,上前来与她寒暄。
自从发生了猎场上的事,方氏就不许谢桑宁出门了,朝中动荡,局势不稳,谢桑宁也乐得在家中躲懒。
“我自来懒怠,性子也不讨喜,比不得秦小姐受欢迎,是各位夫人小姐宴请时的座上宾。”
秦萱面上一阵尴尬。
太子和秦家一门心思想拉拢杨峥,但凡是长公主府的人可能在的场合,总要强迫她去,堂堂国公府嫡女整日出入各家府邸参宴,传出去实在有些不好听。
再看谢桑宁,同样是国公府嫡女,不论是定国公府的嫡子,还是炙手可热的御林军副统领,只要她不点头,没人可以左右她的婚事。
这样好的命,如何能不让人嫉妒。
想到今日的安排,秦萱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一点。
“谢大小姐说笑了,不过各位夫人小姐盛情罢了。”
有丫鬟过来在秦萱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秦萱歉意地笑了笑,“我先失陪一下。”
秦萱一走,陌书才悄悄扯了扯谢桑宁的衣袖,示意她往上首看。
最上面空着的主座两侧,各站着几位清秀俊美的少年,在一众香衣鬓影的小姐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谢桑宁眉头微挑,原来秦萱打的是这个主意。
虽然南慕民风并不那么死板守旧,京中也不乏南风馆,但是在世家小姐的生辰宴上出现倒还是头一次。
秦萱为了讨那位的欢心,也算是大胆了。
陌书观察着自家小姐的神色,见谢桑宁并不觉得冒犯,相反还饶有兴致的样子,心里直打鼓。
她跟陌玉对视了一眼,无声地问道,要不要劝小姐回去呀,不然被主子知道了,她们两个恐怕小命难保。
谢桑宁没看到身后两个丫鬟的挤眉弄眼,因为秦萱已经陪着丹阳郡主走了进来。
这位丹阳郡主说来也是一个传奇女子。
她少时曾逢叛乱,叛军入城掠杀皇族,她为保护弟弟杨峥自愿被俘,后来叛乱平息,丹阳郡主却失踪了。
两年后,她提着叛军首领那位逃脱的嫡子的项上人头叩响了京都的城门。
失踪两年,立功而回,皇上破格加赏,长公主更是喜极而泣。
只是流言猛如虎,她以女子之身在叛军身边蛰伏两年,纵然立功,却声名尽毁,再无婚嫁可能。
长公主心疼她,特许她不用住在公主府,可以到处游玩散心。
几年的时间她几乎走遍了南慕各地,还将自己的所见所得编撰成册,取名丹阳游记,颇受文人墨客追捧。
近两年她似乎倦了,也不再在意所谓的流言,收留了不少美男在府中,日日纵情声色。
长公主对她的要求没有不依的,还有个别男子借了她的权势步步高升,飞黄腾达。
朝堂之上也不乏对她的议论参奏,可是提及她当日的功劳,就没人敢说什么了。
见秦萱陪着她进来,在场之人都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也有人议论,“秦小姐怎么请了她来?”
“难怪这席上还有男子,原是因为她。”
“在自己府中也就罢了,出来参宴还......真是伤风败俗......”
“......”
丹阳郡主像是听不到这些声音似的,她打量了一番几个侍立在侧的少年,又抬睫看了看秦萱,似笑非笑道:
“你这姑娘倒是有点意思。”
秦萱腼腆地一笑,“郡主喜欢就好。”
丹阳嘴角微勾,不置可否。
要等的主角到了,宴席也正式开始了。
谢桑宁时不时向上首看一眼,见丹阳一直静静地看着台上的舞姬,对身边的几个少年却是一个眼神也欠奉。
趁着秦萱四处寒暄应酬的时候,谢桑宁端了一杯酒走了上去。
“小女成国公府谢桑宁,久仰郡主大名,今日有幸得见郡主,不知郡主可愿赏脸共饮一杯?”
丹阳将视线从
台上拉回来,瞧了瞧谢桑宁,“你也是为了我弟弟?”
谢桑宁摇了摇头,“与杨副统领相比,我更佩服郡主您。”
丹阳微微坐直了身子,又看了看她,才开口道:“京城的女子大都对我避之不及,你佩服我什么?”
谢桑宁认真道:“因为您说过,女子的立身之本从不在别人的嘴里,无关之人的追捧也好,嘲讽也罢,与我何干。”
丹阳闻言,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你比她有趣。”眼角余光扫了眼站在贵女中间的秦萱。
谢桑宁也笑了笑,“能得郡主一句有趣,就不枉今日了。”
丹阳状似无意地道:“本郡主最喜欢这青梅酒,只是这酒味道虽好,后劲儿却大,谢小姐可莫要贪杯。”
谢桑宁微微一福,“多谢郡主。”
刚回到自己的座位,秦萱就走了过来。
她从身边的婢女手上拿过酒壶,给谢桑宁斟了一杯酒。
“日前与妹妹有所误会,今日权当给妹妹赔罪,还望妹妹不计前嫌,满饮此杯,原谅我之前的鲁莽。”
谢桑宁看了看那澄澈的酒液,没有动作。
见谢桑宁不接,秦萱微微皱了皱眉,“妹妹这是不想原谅我吗?”
谢桑宁道:“若我不原谅呢,秦小姐又当如何?”
在秦萱走过来的时候,谢桑宁就注意到了她身后丫鬟拿着的酒壶有些特别,似乎是阴阳壶。
今日这青梅酒看似是讨好丹阳郡主,却是方便帮她遮掩。
毕竟所有人都昏昏沉沉,做了什么也就不关她的事了。
秦萱没料到谢桑宁真的当众撂她的面子,一时有些僵持住了。
恰好此时,太子、太子妃和秦浩羽、杨峥到了。
秦萱听到通报的时候愣了愣神,见人已经走近了才行了一礼,“不知太子殿下和杨副统领会来,未曾远迎,还请见谅。”
秦霜拉着妹妹的手,“是我出门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殿下和杨副统领,听闻你生辰,丹阳郡主也在,就一起过来了。”
随后,她又看了看谢桑宁,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秦萱笑道:“以往与谢大小姐有些误会,萱儿正在向谢大小姐赔罪。”
闻言,太子、秦浩羽和杨峥都看了过来。
谢桑宁笑了笑,“秦小姐言重了,不过是些小玩笑罢了,不必当真,也当不起一声赔罪。”
麒麟宴上秦萱故意落水诬陷谢桑宁之事,其他人不知,这几位却都是清楚的。
秦霜心下略有安慰,这样做可以在杨峥面前挽回些印象,想来母亲教导多日,这个妹妹总算想开了。
只是谢桑宁话虽如此说,但是明显不喝那杯酒,杨峥解围道:“谢小姐当是不胜酒力,秦小姐心意到了即可,这酒不喝也罢。”
太子面前,本轮不到杨峥说话,他一开口,秦霜不由得猜想,他在太子面前给谢桑宁出头,莫不是对谢桑宁有意?
一直注意着这边的丹阳郡主饶有兴味地看了看自家弟弟,唇角微勾。
秦霜劝道,“不过一杯果酒而已,哪就那么容易醉了,谢大小姐不喝,可是不愿原谅萱儿,还是不愿卖本宫这个面子?”
杨峥微微蹙眉,还未开口,秦浩羽突然拿起了那杯酒,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不过一杯酒而已,何必一直难为人。”语气略有不耐。
他动作太快,谢桑宁来不及拦,秦萱则是不敢拦。
若让秦浩羽知道她要做什么,她不确定这个已经对秦家失望透顶的哥哥会不会做出点什么事来。
太子打圆场道:“今日都是来给二妹过生辰的,来者是客,别为了点小事不开心,来人,把本宫准备的生辰礼拿上来。”
有太子在,宴席上的气氛再次松快了起来,秦霜也没再揪着谢桑宁不放。
杨峥对谢桑宁笑着点了点头,往丹阳郡主那边去坐了。
宴后,秦萱领着众人去听戏。
丹阳郡主有些头晕,杨峥要陪她去休息,被她拒绝了。
“人家特意请你,你又是为着别人硬着头皮来的,一直陪着我不是浪费了这大好的机会。”
杨峥扶额轻笑,他这个姐姐看得比谁都清楚。
谢桑宁一直注意着秦浩羽的神色,见他一切如常,有些不解。
莫非那酒没问题,是她猜错了?
又或是那酒只对女子有损,对男子无碍?
众人一路往戏台的方向走。
路过一处水塘的时候,突然从路边的草丛里窜出一只野猫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拿着家伙什的婆子。
其中一个婆子道:“小姐恕罪,不知从哪里跑进来一只野猫,奴婢们怕伤着娇客,这才来追的。”
说话的功夫,那猫儿左躲右闪的,钻进了草丛,又从草丛里冲出来,径直跑到了人群中。
小姐们怕被猫抓到,惊叫着往旁边躲,后面的几个婆子立时慌了神,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场面一时有点混乱。
陌书和陌玉护在谢桑宁身边,生怕她被人撞到。
谢桑宁忽然膝盖一痛,身体不自觉地往旁边倒去。
陌书就在她身边,被她一撞,身体惯性地向后仰,一个没稳住掉进了水里。
随后扑通几声,有三四个小姐都因为推搡不慎落了水。
杨峥被挤远了些,直到此时才来到谢桑宁身边。
见谢桑宁微弯着腰,被丫鬟扶着,面色有些痛苦,担忧道:“你怎么了?”
谢桑宁头上都有了冷汗,那一下太痛了,她的腿到现在还是不敢动。
她摇了摇头,勉强地说了两个字:“无事。”
陌书运起轻功自己飞上了岸,谢桑宁对陌玉道:“快去马车上取披风过来。”
秦霜见状,道:“谢小姐,可否请你的丫鬟帮忙把几位小姐救上来?”
在场的,除了秦萱没人会水,可是有男子在总不能让秦萱一个千金小姐下水救人。
谢桑宁点了点头。
此时天气尚暖,女子们的衣物都单薄,落了水衣服紧贴在身上,自然不能被男子看到。
太子几人都需要回避。
杨峥不放心谢桑宁,问道:“要不让你的丫鬟救人,我先送你去休息,你的脸色不太好。”
女眷都在这,她的丫鬟也在这,她跟着几个男子走了像什么话。
谢桑宁拒绝道:“多谢杨副统领好意,我已经好多了,还是留在此处看看是否帮得上忙。”
几个男子走了,陌书才一个一个将小姐们救上岸,秦萱已经安排了人去各家的马车上取衣物。
谢桑宁略有些担忧地看着陌书,冷不防被人从身后猛地敲了后颈一记。
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绑住,正躺在一张床上。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可是绳索捆得太紧,她连翻身都做不到。
脸面向着墙,根本看不到身后的情景,也不知道身处何处。
手指用力向内勾,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摸到了藏在袖中的簪子。
她调整了一下,用簪子的尖去磨手上的绳索,半晌终于感觉到绳子松了一些。
谢桑宁心中一喜,继续用力的时候却听到了一声开门的声音。
她迅速地把簪子握在手中,闭上眼睛装作还未清醒的样子。
那人径直走到了她身后,谢桑宁感觉到颈侧突然有喘息的声音,那气息中还有青梅酒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