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堂前三击掌（下）
对于元煕的问话，贾兰抿了抿唇刚要回答，贾政就抢先说道。
“小孩子闹脾气呢，学……学生已经教训过他了！”
“是这样吗？”元煕看向贾兰。
元煕确实在贾琏和黛玉嘴里听过贾兰的名字，不由得起好奇心，才有了刚才一幕。
若说元煕欣赏贾兰的才学，说实话十五岁的秀才虽然不多，也并非没有。贾兰的才学在真正有底蕴的家族面前，那是不值一提。
若今日贾兰选择隐瞒自己，同贾家一条心，亦或者故意借自己的手去惩戒贾政父子，那么元煕都绝对不会把这样的人收在自己的麾下。
“不是。”贾兰避开贾政央求的眼神说道。
“那是什么？”元煕沉声问道。
“殿下，学生自幼丧父，是家母拉扯着长这么大。为了学生能够安心读书，母亲在这个家里受了无数的委屈。”
“您知道吗，这些年我母亲在这府中的处境吗？为了监督母亲守节，祖母把母亲放到了眼皮子底下，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丫鬟婆子的监视之下。就连午休都不能拉上帘子，丫鬟婆子从后窗经过，隔着玻璃窗就能看到母亲的床。殿下您说这种行为对一个女子而言是何等的屈辱？”贾兰声音哽咽的说道。
“所以刚刚你是在为你母亲鸣不平吗？”元煕冷声问道。
“不是。学生虽然愚钝，却不敢在祖父面前说什么不平？学生只是心中有些疑问，求祖父解惑而已。”
“什么疑惑？”
“祖父是老太太的亲子，贾将军是老太太放在心尖尖上的孙子，他们为什么不愿意扶灵回老家？”贾兰在说这话的时候仍是一脸的不解。
对上贾兰求知的眼神，元煕玩味的看向史鼎说道:“史侯，你来给孩子解解惑呗。”
“臣，遵命！贾存周，本侯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史鼎面沉如铁的看着贾政。
“表哥见谅，并非我不愿意护送母亲回老家，而是我现在实在是心有而力不足啊。至于宝玉……宝玉被老太太给惯坏了，从不曾单独挑过大梁，所以我才出此下招。”贾政连忙解释道。
史鼎是贾母的亲侄子，若是因为扶灵一事惹的史鼎不满，那么贾政日后无论是在京都还是在金陵老家就是真的毫无立足之地了！
“你身体不好，几个月前豪掷千金的人是谁？贾存周你若真的不愿，我也不会说什么，大不了就是本侯亲自去求赦表哥回来罢了。”史鼎面无表情的说道。
贾兰在史鼎进来的那一瞬他就一直暗暗观察着，与习文相比，贾兰更喜欢习武，甚幻想有朝一日能够驰骋在沙场上。
“表哥不要开玩笑了，贾赦是被母亲亲自赶出去的！”
好不容易把贾赦一脉从族谱上画了下去，若是请贾赦回来，那么自己同老太太这些年的谋划就成了一个笑话！
“你们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姑母今日到底是寄灵家庙还是护送回金陵老家？”史鼎冷声问道。
贾政闻言脸色不停的变换着，如今贾母去世荣国公府的地位愈发的岌岌可危，在这种情况下，贾政父子是绝对不可能离开京都的。
至于说寄灵在家庙，贾政更是从来都没有想过。如今荣国公府的前路未明，万一，万一真走到了那一步……。如今他态度强硬的让贾兰扶柩回金陵，何尝不是起了保全之心。
“父亲葬在金陵，老太太是自然要回去的！”贾政坚定的说道。
“谁送，是你还是贾将军？！”史鼎故意加重了贾将军三个字。
“兰哥儿正要参加今年的乡试，他如今年龄已是不小了正好借着这个事让他历练一二。”
“这么说来宝玉的年龄也不小了，是不是也该历练了。”史鼎的目光隐晦扫了一眼一旁的贾宝玉。
“兰儿是珠儿留下的唯一一点骨血，又是我的长孙，他必须要学会人情世故！”贾政斩钉截铁的说道。
“兰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有。侯爷，我想要祖父替父亲写下和离书，这座宅子困了她太久，太久。”贾兰低落的说道。
“你呢，你有什么要求没有？”史鼎拍了拍贾兰的肩膀说道。
“我……我……我也想同荣国公做一个了断，从此贾兰同荣国公府再没有任何关系！”贾兰坚定的说道。
“放肆，贾兰你大逆不道！”贾政怒道。
“说说你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侯爷，我知道为什么我会从小就没有父亲了。我怕哪一天自己做了什么惹老爷生气的事情，会走上父亲的老路。”少年低落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边，
“贾存周，你对他出手了，在老太太的棺前对贾兰动手了？！”史鼎的声音中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怒意。
贾母是史家的姑奶奶，是维系贾史两家的纽带，史鼎确实对贾母有意见，但这不妨碍他护短。
“我……我也是气急了，才……才会失手的，大不了……大不了我同他道歉！”贾政咬着牙说道。
“您是长辈，您的道歉我承担不起！还请老爷看在我父亲的面上，放过我吧！府中的爵位和家产我
都不要，只求日后能同荣国公府井水不犯河水！”
“李氏，你的意思呢？”史鼎在看到李纨腹部的脚印后，语气一下柔了起来。
“民妇听民妇儿子的！”
“要开祖祠吗？”史鼎皱眉问道。
“不用，早在珍大哥还在的时候，相公连同兰儿的名字都记在了一个没有子女的族叔那里。”李纨垂眸说道。
“贾兰……”
“侯爷，老太太的灵柩我会护送回金陵的。兰今日想求您做个见证！”
“什么见证？”
贾兰径直走到贾政跟前，举起手同贾政的手掌击了三次。
“一击掌从此再非贾家人，二击掌从此祖孙恩情今日断，三击掌从此生死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