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堂前三击掌（上）
“母亲代儿子应下什么了？”一道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贾兰带着一身风霜走了进来，少年双目充血，嘴唇干燥，虽然疲惫不堪却毫无狼狈之感。
“兰儿！”李纨在见到儿子那一刻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
见到李纨落泪，贾兰的脚步微微一顿，对她投入安慰的目光。然后径直走到贾母的灵柩前，砰砰磕了三个头。
“老祖宗，兰儿……兰儿来晚了！”少年的声音中充满了浓郁的哀伤。
贾家的男人就没有丑的，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意气风发的年龄，此刻跪在棺前哀哀悲泣，让人忍不住心酸起来。
等到贾兰被众人扶起来后，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贾政跟前再次跪了下来。
“孙儿不孝，还请祖父责罚。”少年虽是跪着，脊背却挺的笔直，如同压雪的青松。
贾政看着越来越出色的孙子，思绪一下飞到了以前。贾珠是他第一个儿子，是他骄傲的存在，两人后来到底是怎么走到那一步呢？
就在贾政思绪纷飞的时候，没人注意到贾兰眼中滑过的冷光。贾兰虽是贾政的长孙，这些年来同自己母亲在荣国公府一直都是隐形的存在。
后来李纨更是为了母子二人的名誉借助到了李家，李家众人虽然不曾多说什么，可是寄人篱下的日子到底不好过。
母子二人经历了数不清的白眼，无数次有意无意的忽视，这些都被少年记在了内心的深处。
他可以为了所谓的名声和面子委屈自己，但是他无法看到自己的母亲因为自己而被人责难！
“老爷。”见贾政迟迟不开口，李纨不由得上前一步。
“呃？哦，起来吧！”贾政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失态。
李纨连忙走到贾兰身边，伸手扶起地上的儿子。
看到李纨眼底的心疼，贾兰轻轻拍了拍的手以示安慰。
“拜见二叔。”
“自家人哪来的这么多礼数，你真是越来越迂腐了。”贾宝玉皱着眉头不悦的说道。
李纨刚要上前就被贾兰不动声色的给拦住了，他再次深深一辑说道:“叔父教训的是。”
见贾兰一脸谦恭的样子，贾宝玉无趣的撇撇嘴，漫不经心的说道:“行了。”
“是。二婶安好，这些日子有劳二嫂照顾母亲了。”
看着眼前进退得宜，翩翩有礼的少年，薛宝钗第一次对李纨生起了嫉妒之意。
娘家清贵，嫁的相公虽然早逝却留下了足够傍身的银钱，有一个孝顺上进的儿子，还不用处理婆媳间的关系，这样想来李纨确实比这个时代的多数女子都要幸运！
“不必多礼，一转眼兰哥儿都长这么大了，真真是时光催人老啊！”宝钗叹道。
“二奶奶风华正茂，正值青春，哪里同老这个沾边了。”李纨笑道。
“大嫂过誉了。”宝钗的眼中闪过一抹自得之意。
贾兰淡淡瞥了薛宝钗一眼，从她的身上感到了同类的气息，当下打起了十二分的精力。
“刚刚听到母亲说代兰应下了，不知母亲应下了什么？”收拾起心情，贾兰声音平静的问道。
“哦，你不是要回金陵考试吗，正好顺路送老太太回金陵下葬。”贾宝玉不在乎的说道。
“护送老太太的灵柩回金陵，这本是兰应当做的事情。只是兰有一事不明，还请祖父和二叔解惑。”
“何事不明？”
“祖父是老太太的亲子，二叔是老太太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您二位为什么不亲自护送老太太回金陵？”
从始至终贾兰的神情都格外的平静，就连质问贾政和贾宝玉的时候都带着淡淡的微笑。
李纨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儿子，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你不愿意送老太太回金陵？”贾政冷声问道。
“孙儿不敢，孙儿只是不解而已。”
“贾兰，作为晚辈你没有权利质问老子！”贾政怒道。
贾兰闻言一脸茫然的看着贾政:“老爷这话从何说起啊，孙儿何时质问过您？孙儿年龄小，又自小没有父亲教导，这心中有疑惑自然只能求助您和二叔了。”
贾政看着这张纯良的脸，仿佛看到了一脸鄙夷的贾珠，心中的怒火一下升了起来。
“小畜生，你也配给老子说这些！”说完竟一脚踹向贾兰的胸口。
李纨一惊直接挡在了贾兰的前面，好在贾政如今上了年纪，身体又被酒色给掏空了，李纨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饶是如此贾兰心中的那根弦也被狠狠地拨动了，他双目赤红仿佛是择人而噬的怪兽一般。
“兰儿，不要！”李纨拉住贾兰的衣袖目露哀求。
贾兰直直看着李纨腹部的脚印，嘴里发出类似幼兽的哀嚎声。
“啊~，为什么，为什么？你先是打死了我父亲，今日又无缘无故的对我动手，我们父子到底碍了你什么？”贾兰双目猩红的看着贾政。
“我……我……”贾政在踢到李纨的一瞬间就后悔了，此刻面对贾兰的质问，他不由得连连后退。
“是不
是我们这一房彻底灭绝了，就顺了您的意啊？！”
“兰儿，兰儿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还有母亲，还有大好的未来啊！”李纨紧紧抱住贾兰的腰哭着喊道。
“呦，我来的不巧了！”
“谁，给老子滚出来！”贾政怒道。
“放肆！贾存周，你是谁老子？”史鼎带着怒意的声音唤回了贾政失控的情绪。
“表哥？五殿下？！”看清来人后，贾政一下瘫坐在地上。
元煕一脸玩味的看着贾家三代男人，忠靖侯史鼎则是脸色铁青的看着贾政，似乎随时要向扑过去。
“这是在做什么呢，本宫只听说闹婚的还从未听过有闹丧的，今儿也算是开了眼界了。”元煕嘴角的笑容愈发的灿烂了。
“学生贾兰拜见五皇子殿下，见过侯爷。”
“民妇李氏\/薛氏拜见五殿下，见过侯爷。”
薛宝钗在跪下的同时不忘拉了拉贾宝玉的衣角，贾宝玉这才跪了下来。
“你就是贾兰，本宫曾听琏二哥说起你。可下场吗？”元煕语气亲昵的问道。
“学生不才，只勉强过了院试。”贾兰一脸羞愧的说道。
“十五岁的秀才，嗯，也算不错了。琏二哥说你是最会读书的，今岁的乡试可有把握？”
“学生尽力一试。”
“好，本宫可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学生定全力以赴。”
“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还年轻，未来不可限量。”
“贾兰多谢殿下教诲。”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