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失落的李翰详，掌控全场的许言！
“布景，你这里把摊架往左点挪一米，你，这里要留出两个身位。”
“你的妆花了，去让化妆师补一下……你的站姿要调整一下，摊贩是不会站这么直的。”
“记住在开拍之后，你的手要挥起来，嗓子要打开。”
“3，2，1，a！”
“……”
“卡！”
“小张，你这里不能这么用力，深呼吸几次，放松一些，嗯，大口呼吸。”
“……脸上的表情再呆一些，想想你见到过的生活里面比较憨厚的人，平常可能会被人欺负的人，在遇到有人为难他时，他脸上的状态。”
“这样，你看我……清楚了吗？你就模仿我来这一下，嗯？眼睛怎么瞪这么大？来模仿一下我的表情神态，欸，这次有点味道了，再调整一下……对了，这次对了。”
在刚才许言说出那句“我来”后，现场其实又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因为这事确实太离谱了。
他们现在剧组面临的最大的是什么问题，是没有导演呐！
而不是差个长得帅的配角，或者龙套，得，您要是愿意扮丑或者自降身份，那也行。
可这缺的是导演啊。
演员和导演那能是一回事吗？
再说了。
就算你像别人传闻中的那样，对电影是懂的，不算外行，甚至还是在国外学过电影学院的。
最近还经常和李瀚详导演，凑在一起商量着什么。
知道导演在片场应该做什么。
但这可不够。
纸上谈兵嘛。
再说了。
李瀚详导演那是什么水平的导演？
阅历深，水平高。
业内电影质量的口碑从来没差过。
不管哪个提到他的演员或者导演，都得竖大拇指的人。
您许董事呢。
压根也没有拍过电影啊。
现在大家本来就够难受的了，真要是为了这个时刻提气，没有必要的，即便抛开别的不谈，时间上也不够，就算所有人都硬着头皮拍了，到时候又拍的半不半，又有什么意义呢？
让大家各自回去反思一下算了。
真要拍起来，肯定搞的什么也不是。
而且说实话，到时候演员们演的不好。
别人是会怀疑，到底是演员演的不好，还是导演的能力不行呢。
以上，各种各样的情绪和思考，出现在了众人的脑海中。
但是，却没有人敢说出来。
因为。
许言是他们的老板。
老板想让他们顶着这么热的天气和厚厚的戏服继续拍戏，那他们能怎么办，只能咬牙陪着。
忍受拍摄环境不好，这点素养他们还是有的。
真正让他们难受的是，让一个外行来指导他们，他们是真怕待会大眼瞪小眼，许言忽然说错一个事情后，全场尴尬的情况出现。
但。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
在他们听到许言一件件安排他们去做事，硬着头皮动起来之后。
许言接下来的行为，则是愈发让他们心里意外。
并从意外转为震惊！
因为许言从一开始的对于片场上的调度，哪怕只是个路人配角，一个小布景，他也精准的注意到了，并将其调整。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而且是有目的地，且做的真正能够完善电影拍摄的事情。
再到正式开拍后。
看到许言在对一个演员讲戏时，从对方嘴里面说出来的，一听上去，就颇有道理的话语，他真的有几分李瀚详导演的模样。
看到这里的时候。
原本质疑的众人，尤其是，一些平时听说许言只是个花花公子，无非就是投了个好胎的工作人员，也纷纷沉默起来，表情复杂。
等到最后。
许言直接在喊卡后，无奈的告诉演员直接模仿自己的表情动作时。
即便许言的身形条件，以及他的身份都十分明显。
但对方一演戏，立马就体现出了不同的感觉。
就比如他此时演绎这段故事里剃头的胖子。
那浑身的憨劲，佝偻着腰背，脸上微锁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的周围的演员和工作人员们都傻了。
他们在那个短暂的瞬间，甚至仿佛真的看到一个憨厚的剃头匠被人欺负后，无奈的模样。
而不是一位，电影公司的大老板站在他们面前。
这也是为什么，许言会问一个演员眼睛瞪这么大做什么。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年龄比他们还要小的许言，竟然有这么高的调度水平和表演水准。
这一幕。
看的旁边的一身老板娘打扮的胡瑾，也是看的双眼发直。
“好，咱们继续。”
许言在给这幕故事的主角，也就是饰演被骗的剃头匠的胖子说完后，随即让大家准备继续开机。
这一次。
众人的动作比之前要快上许多，而且个个表情认真，他们算是真的认了许言今天突如其来的执导！
许言现在拍的这个故事。
是一个胖子剃头匠在给人剃头，顾客刚刚剃完，接下来的流程是洗头，洗去光头上的泡沫。
但随后有个男子趁他给顾客洗头时，走过来，拿起了顾客刚才坐着，现在因为要洗头，所以屁股暂时离开的长凳。并且这个男子朝他示意，自己与顾客认识，他把凳子挪开，是为了他的朋友，也就是顾客洗完后，一把坐在地上。
逗这个顾客一下。
并且这个男人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躲到不远处拐角的墙边，不断的挤眉弄眼，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再然后，顾客洗完后还真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逗得胖子剃头匠哈哈大笑，顾客生气，剃头匠一下子被吓一住了，连忙解释。
但顾客却要骂人了，他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哪来的朋友？剃头匠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便急忙让顾客看下摊子，他连忙去追。
结果人没追上，回来一看，连自己的摊子上吃饭用的剃头工具也全都没了！
而许言现在续上刚才的进度，要拍的正是剃头匠知道上当，正准备第一次追人的桥段。
并在这个桥段遇上胡瑾饰演的风骚寡妇老板娘，串联起另外一个故事。
“a！”
伴随着镜头推动。
一个被骗后慌张的胖剃头匠，在转头告诉剃头客人帮自己看住摊子后，便急忙起身追去。
摄影师调整机位，镜头继续。
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胖剃头匠慌慌张张的四处打量，来到一个拐角处的客栈，见到正在拨算盘珠子的风骚泼辣老板娘。
他站住身子缓缓收回打量的目光，看着老板娘开口：
“老板娘，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长脸尖下巴的人？”
“什么……”
“卡！”
许言再次开口。
他站起身，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一个鸭舌帽遮阳。
他这一次没有等演员过来，而是走到两人旁边。
周围的龙套演员和工作人员停了手上的活，但是没有人出声，都安静的看向许言。
“来，你看我。”
因为不知道李瀚详他什么时候回来，但既然他一回来，基本上他们也就要离开这个片场了，那他就不能再耽误时间。
他决定后面所有的戏，先减少告诉他们这么演的原因，而是直接自己做示范，让他们模仿。
他示意饰演剃头匠的胖演员将围裙递给自己，然后穿上。
随后，许言打了个响指，示意开始。
清脆的响指声落下。
许言一副惊慌的模样，并喘着粗气，然后不像胖演员那样直接停下，仿佛为了找老板娘聊天而聊天。
而是一副因为自己太胖，这忽然激烈运动使得他上气不接下气，累的气喘吁吁的模样，因为太累，又四处没有打量到背着长凳离开的人。
这才伸着手朝着客栈的墙边扶去，同时带着明显控制着大喘的嗓音，朝着胡瑾问道：
“老板娘，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长脸，尖下巴的男的？”
手只扶了两下墙，他又重新站定，两手放到身前的围裙处。
表现出他平常憨厚，怕性格泼辣的老板娘说他，连客栈的墙都不敢多碰。
胡瑾是李瀚详曾经调教过的演员，见状当即恢复为戏里的状态，一边拨弄着算盘，一边抬头瞥了许言一言，正准备开口。
谁知道这时。
许言忽然又开口加了句台词。
只见他双手放在围裙前，一副无奈且为难的模样，“你就告诉我嘛……”
胡瑾听着这词眼前一亮，当即语气不耐烦的回道：
“神经病！长脸尖下巴（小声），哪那么些长脸尖下巴的人？”
最后，她又忽然提了个声调，将自己的泼辣表现的淋漓尽致。
“嗯，这就味道对了嘛。”
“演的好，胡瑾小姐。”
许言瞬间收回表演，变回自己的姿态，一边摘着围裙，一边朝着胡瑾微笑道。
最后还竖了个大拇指。
许言这就是有感而发了，毕竟胡瑾此时是他们这些演员里面最会演戏，最不需要他担心的人了。
瞬间鹤立鸡群。
而胡瑾见许言这么夸自己，以及近距离看着对方那张帅脸，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没有啦，刚才导演你那句台词递的太好了，加的真好。”
“啊？刚才加了句台词吗？”
“有吗有吗？？我完全没感觉出来。”
“有，我看了剧本的，那个‘告诉我嘛’就是许董加的！”
“什么许董，片场称职务，叫许副导！”
“对，许副导！”
伴随着胡瑾的话语落下，周围的工作人员和群演们愈发惊讶。
他们本来就正因为许言这么好的演技而惊叹，毕竟许言这可不是刚才现在原地，简单的做
几个表情，而是全身心的投入了表演。
在不换服装，和巨大体型的差异下，依旧演的让他们信服，瞬间就彻底折服了他们。
更别说，许言身上还有着一层大老板的身份了。
于是，议论声过后，叫好声也响了起来，甚至连称呼都变了。
这是在场的人最为直接的认可。
而许言只是摇摇头，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的同时，露出了笑容。
这一次，大家对他的发号施令的执行更加快速，只是一抬手，众人便迅速安静了下来，等着他说话：
“好了，咱们现在还没有到叫好的时候，等咱们把这个桥段拍完，拍好，我们再叫好！”
“我再请大家去餐厅庆祝！”
许言见这个时机很好，随即做出表态。
而他的声音刚刚消失，一阵阵的喊好的声浪便响了起来。
每个人的热情，和此时的工作力，全都被彻底调动了起来！
“那我继续，时间也许还有半个小时，也许还剩十几分钟，咱们抓紧再抓紧！”
“好！！”
……
国泰电影公司办公楼。
顶层办公室内。
李翰详与一个中年男子面对而坐。
只不过他看起来十分拘谨，在有冷气的房间里，额上的发间依旧见汗。
而他对面的男子留着胡须，坐姿随意，翘着二郎腿。
在聊天的时候，时不时还会打断一下两人聊天的进程，让下属进来沟通一下事宜。
“......翰详，对了，刚才聊到哪里了？”
如今国泰电影公司的掌门人朱椁（guo）安，在听了秘书耳语的几句话后，当即挥手示意对方出去。
然后他转过头，脸上重新带上微笑，朝着李翰详询问。
“您说到胡金全之前拍的那部《龙门客栈》。”
“对。”
朱椁安点点头，“就是这部电影。”
他端起茶杯品了两口，“这部电影简直就是艺术，我听说了，你们当年可是结拜兄弟，效仿‘竹林七贤’，多好的想法。”
“当年他拍这部电影的时候，你也在宝岛，他中途有没有找你给他出点主意，贡献点灵感什么的？”
李翰详听着十分琐碎的话语，内心虽然无奈，但是也只能笑着回答。
他其实十分清楚，对方叫自己过来的目的。
那就是，对方手下的人私自将片场借给自己，朱椁安很不高兴。
虽然说他的朋友在国泰的职位也不低，与朱椁安的关系也不错，不至于因为这件事情被革职，被辞退什么的，但总归还是要挨一顿骂的。
而片场因为已经借出去了，他又不好直接赶人走。
索性朱椁安就想了这么一个办法，片场是借给你们拍摄了。
但是我作为借给你们片场的主人，见见你们导演总没问题吧。
我和你们的导演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一聊起天来忘了时间，这总不能怪我吧。
这么一拖。
没有导演，而且还是这种顶级导演的新班底剧组，那绝对是拍不成戏的。
至于出尔反尔，那就更谈不上了。
片场又不是他借出的，手底下人私自借出去，他还不能不高兴了？
虽然他们国泰近些年的业绩越来越差。
但总归这是一家正规的电影公司，这么随便就把片场借出去，这像话吗？
这不是希望他们倒闭吗？
要知道，这段时间，邹纹怀一直找他收购永华制片厂的事情，他可一直没有松口。
现在这算什么？
于是。
就在接下来的时间内。
李翰详也是愈发无奈的不断地和对方聊着互相知道的电影圈的事情。
表情僵持着微笑的他，心里也是逐渐从着急转为了破罐子破摔的从容，又从从容变为了觉得对不起老板许言的愧疚和最后的遗憾和失望。
在聊天的空隙。
他时不时会朝着片场的方向看去。
眼神中满是失落。
因为，他十分清楚，这可不只是一部电影的事情。
这是他们电影公司的第一部片子。
他真的不希望，这部片子会因此受到影响，从而拍不好这部片子。
然后导致公司经营不善，他们这群志同道合，刚刚拉拢起来的班底，在后面几个月忽然解散。
就这么又折磨了不到半个小时后。
朱椁安又看了外面的天色，终于松了口。
站起身与李翰详握手，让李翰详离开了办公大楼。
而李翰详此时也不着急了。
淡定但颇为失落的下楼，坐上了朋友的车，朝着片场驶去。
中途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只有满怀的失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