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半生大陆，半生香江，半生京剧，半生武师
“许董事，您和元楼认识？”
于占原带着笑容，有些好奇的问道。
许言转头，将目光从陈元楼的身上收回，“有过一面之缘，对他倒是十分有眼缘。”
“好好。”
于占原这么一听，脸上的笑容更盛，“咱们进去聊吧。”
随后，于占原、许言和偷偷和师兄弟们打招呼的朱元龙，三人走进了操场旁的校屋内。
在这途中，其实十分着急的于占原并没有说借着陈元楼和许言认识的机会，再去在这个上面找话题。
因为他清楚，许言许董事是元龙介绍过来的，自己的重点应该放到元龙以及今天对方今天来到这里要办的事情身上。
将对方来到这里想要办的事情办好，这才是重中之重。
贸然的借着不知道对方到底看不看好的学生搭话，可能会让对方因为不知道说些什么而心生厌烦。
更何况，他到现在还没摸清对方的路子呢。
校长室内。
说是校长室，其实也只是一个简单的房间。
毕竟这里不是教书的学校，这里虽然有些书籍，但墙上挂的却是一些京剧元素的画报，角落里呢，摆放的也有许多道具之类的物品。
装潢很普通，只有两张桌子，几个椅子。
许言和朱元龙、于占原坐下。
一旁，有一位长相清秀的女子刚刚进来倒了茶水。
倒茶水的同时，于占原介绍她是戏班的一员，倒完后，她赔笑离开。
“于老先生，今天我来您的京剧学校呢，为的是两件事。”
“您讲。”
于占原立即回道。
许言手里摸着一个从椅子上原本放置的小物件，看着于占原说道：
“第一件事呢，是我呢，打算培养元龙，当我公司下一部电影的武术指导。”
“嗯？他......”
于占原老先生在听完许言的第一句话后，先是一惊，然后有些疑惑和迟疑。
“怎么？于老先生对元龙没有信心？”
“您放心吧，元龙之前可是一直跟贵婿韩瑛杰一起做事的，别的不说，现在韩瑛杰这香江宝岛第一武术指导的名号，我还是十分相信的。”
“元龙跟了他这么长时间，我觉得他没问题的。”
许言将手里的小物件，递给了旁边的朱元龙，朱元龙虽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也是赶紧接过。
他心里也是有些纳闷，师傅他平日里虽然说对他们严格，但是自己的能力他肯定是知道的，按理说不应该是这种态度，脸上也是带了些情绪。
于占原顺着许言递出的小物件看向了朱元龙，自然也就看到了对方脸上的表情。
但他没有在此时去说对方，而是再次看向许言：
“许董事，这不是我跟您泼冷水。”
“元龙他今年才十七岁，压根就是个孩子，瑛杰的水平确实不错，但他教的再好，也不是一段时间就能把一个小孩子教成成熟武术指导的。”
“我自己看着长大的学生，那就是我的孩子，我自然是希望他好，但是您找他拍电影做武术指导，成了倒还好，这要是耽误了您的事情，那可是麻烦事的。”
于占原当然希望朱元龙能混起来，这样他也不用再这么担心手下学生的前途了。
但他希望朱元龙是做龙虎武师，发展的好呢，混个小角色，差呢，再不济替身也可以当。
但是武术指导这件事，这哪里是没有阅历和经验做的来的。
也许许董事愿意给朱元龙一次机会，和他签了合约。
但是，元龙要是怯场了呢？
和剧组的人因为一些事情没做好闹矛盾了呢？
以及，他年纪这么小，拿什么服众呢？
虽然他听韩瑛杰私下打电话聊天时，曾经说过，他有时忙不过来了，会让元龙去帮忙指导一些动作。
但那说到底，还是因为有韩瑛杰的名气罩着。
人家认为这是韩瑛杰的意思，所以才服从。
但是单独指导的话，别人会轻易服他的？
他于占原年轻的时候，早就在大陆片场里面待着拍电影了。
对这件事情深有体会。
让一群三四十，甚至四五十岁的人，天天围着一个十七岁的小伙子转。
这个小伙子还天天挑他们的错，这是能轻易服众的？
除非有人罩着，而且是必须经常在场的那种，不然演员们如果只顾着表面客气，这个电影拍起来很费事。
行。
就算这部电影最后还是顺利的拍完了。
假如票房不好，有观众骂的话，挨骂的人肯定是年纪最小，最没有人脉的那个。
那再往后，后面电影的武术指导还会找元龙吗？
不会了。
与其让元龙现在急着赚第一部电影的钱和名声。
还不如跟着瑛杰多待些年，让韩瑛杰慢慢的一点点给他机会去拍和培养，多拍几部电影，韩瑛杰重点培养的名
声一打出去。
到时候，别的不说，阅历上来了，名气上来了，人也成熟了。
最起码，也能捞一个待遇不错，还是七八年的武术指导的长约合同。
一旁的朱元龙听着这话。
一开始的时候，他依旧是有些不高兴。
被长辈批评，他这个年纪和阅历，自尊心还是很强的。
但随着于占原后续的话，他也是意识到了问题的困难之处。
脸色也是有些紧张起来。
他又不傻，自然听出了师傅的意思。
但这种情况下，他是没法开口的。
而许言这边。
他听了于占原的担心，而且是真心实意的担心，而不是借机想用自己的态度催动自己加强对朱元龙的信心的那种。
他看着于占原，又转头看了紧张的朱元龙一眼，随即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时又将目光看向了对面的于占原。
“于老先生你放心，我嘉禾公司用人，看的可不是一朝一夕。”
“既然我会给元龙机会，那我也会帮他把一些有的没的事情摆平。”
“如果还担心呢，我也不妨告诉您，我下一部戏的电影呢，起用的大多数也都是新人，不会有人出现倚老卖老的情况。”
“我这个人，最喜欢挖掘和提拔新人了，假如元龙真的不争气，没有接住我给他的这次机会。”
“放心，我不会雪藏他，我还是会用他。”
许言这一番话说完，于占原眼睛也是亮了起来。
他没有想到，这一次元龙带回来的老板，竟然这种性格的一个人。
这和他印象中，那些动不动就骂人给脸色，或者索性就不理人的老板实在是天壤之别。
“好。”
“许董事，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再说别的就有些不体面了。”
“元龙，你记住，一定要认真的干，如果干不好，你以后就不要说是我的学生了。”
于占原见许言这么确认，也终于是放下心。
朱元龙此时因为听了许言刚才的话，内心对于愿意提拔自己的许言，也是愈发的感激：
“师傅您放心，拍电影的时候，我要是有工作没做好，我索性就不睡觉了……”
“哈哈哈哈哈。”
见朱元龙带着孩子气的话语，许言和于占原也是哈哈一笑，刚才有些僵硬的气氛也是瞬间化解。
“只是不知道，许董事您刚才说的第二件事是？”
于占原记得许言刚才提到过今天来这里有两件事，面色恢复平静的时候，开口询问：
“嗯，是这样。”
许言端起茶杯浅饮一下，随后面色认真的回道：
“我之前来的路上，也和元龙聊过您当初来香江办京剧学校的事情。”
“那时候香江百业不顺，唯有戏剧发展的顺风顺水，因此香江也是开了不少的戏院和戏剧学校。”
“我想打听一下，当初同样和您一样来到香江开办学校的粉菊花先生，你这里可有她的联系方式？”
粉菊花是位女性，但无论出于教书育人的先生名称，亦或是此时对于女性来说先生是一位尊称的事情来说。
许言的称呼都没有错。
话音落下。
于占原在许言面前，第一次皱起了眉头。
这件事倒不是什么隐秘，但是一般人还真打听不到这些。
刚才许董事说问朱元龙，指的是自己当初来香江办校的事情，但是其他学校的长辈的情况，朱元龙一个小孩子哪里会知道的。
“当年，我与粉菊花先生也算是认识，但是并不熟络。”
“她同我一样，都是49年来到香江这里开办学校的，她的学校叫做京剧科班春秋戏剧学校。”
“真要论起来，她的名头可不小，她可是著名京剧大师孙柏龄的师妹，功夫了得，当年在上海，她可是著名的刀马旦！”
于占原毕竟上了岁数，一聊起往事也是下意识的怀旧起来，话也没收住，最后反应过来后，这才顿了下重新开口：
“您刚才说之前戏剧在香江卖的好那是真的，这些年确实不行了，其实这倒不是和电影电视出现有太大的关系，最主要的是，当年的香江人有一半都是大陆来的，听得懂，也非常喜欢听戏曲。”
“现在这些年过去了，老的老去，在香江长起来的人，因为没有了环境培养，自然也就没什么人听，去选择那些听得懂看得懂的东西去了。”
“也是因为这样，当年我们同行还算冤家的时候基本上不联系。”
“但最近这些年，我们这些人因为前景都不好，甚至说差劲的原因，戏班的人干两份工的干两份，离开的离开，一来二去，一个大戏班人都快凑不齐了，只能互相借人。”
“现在我们别说互相竞争了，只能报团取暖，互相借人演出，还彻底没了竞争，联系也就多了。”
一边说着，于占原起身从自己办公桌那里的桌子抽屉里，翻了一会，翻出了一个本子来。
他打开一页，
用苍老粗糙的手指指着一行号码，指给许言看。
“这个就是粉菊花先生的号码，虽然我们往来不少，但是我人老了，记性不好，每次打电话也都是翻号码来看。”
“不过地址我倒是记个大概，算了，您后面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再问清楚些更好。”
“行，麻烦您了。”
许言接过本子，看着上面的号码，抬头笑着回道。
这一趟其实是很有必要来的，因为他虽然前世喜欢香江电影，但是对于这些更深更详细的资料了解的不多，还真得实地询问。
同时呢，也是为了避免七小福目前还没出去的人，再去别的公司做事，避免人才流失。
像元桦和元湫（包租公婆）此时都已经在其他公司正式签约做事了。
在拿到联系方式后，许言今天的目的也完成了一半。
至于另一半的目的嘛……
“许董事。”
见许言重新誊抄了一份号码，并将其收起来后。
于占原看着似乎准备起身离开的许言开口。
“嗯？”
许言止住自己微微发力的双腿，重新坐了下来。
“是这样的。”
满头银发的于占原明显是斟酌了下话语：
“今天难得许董事来我们京剧学校一趟，像元龙和我一些在外面做武师的学生，都是在这里长起来的。”
“您刚才也看到了我们平常的一些训练，您觉得我们这些训练内容有没有什么好改进的呢？”
这话问的奇怪。
为什么？
于占原那是什么人，无论是京剧还是武术，那都是一流的行家。
而许言抛开身份财富不谈，无论是在京剧和财富两行业，那都是绝对的外行。
这话再怎么，也不应该这么问。
那么很明显，许言便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于占原老先生问的如何改进。
并不是他们在京剧这一条路上，应该如何改进，重新开始赚更多的钱。
而是如何改进，才能保住他们的京剧学校。
这个答案也有说法。
如果许言模糊一下，随便说一些有的没的，那就无事发生。
如果许言认真回答，提出具体的改进方向，那无论于占原后面在考虑后，是否选择许言提出的改进方向。
那他都会欠上许言一个人情。
于占原的人情值钱吗？
一家快要濒临倒闭的破戏院值钱吗？
几个勉强成器，但并没有得到实际考验的学生值钱吗？
不值钱。
但是，于占原是当今香江宝岛第一武术指导，无数导演追捧的韩瑛杰的老丈人。
这个很值钱。
他手下的不止几个勉强成器的学生，后续如果他的戏院能够办下去，再加上他的培养，韩瑛杰的指导。
这批学生们很值钱。
而且这些学生未来在签约自己公司时，优先签约权，低薪长约等等这一切，只要许言能够帮他解决，这些都不是问题。
于占原半生大陆，半生香江。
半生京剧，半生武师。
他需要一个机会挽救他的戏院。
他需要许言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