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8. 秦时风韵(55)三更
秦时风韵(55)
嬴子楚招手叫赵姬:“寡人只愿你……每日里无忧愁!你跟着寡人受了许多苦……寡人就盼着你每一日都能心无所伤……”赵姬一下子就愣住了,眼泪决堤而下,紧跟着,便扑过去嚎啕大哭。桐桐看见了嬴子楚眼里的无奈,临到死了,还得哄着她。等吕不韦、赢傒等到殿外时,里面的哭嚎声骇人。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这是为何。黄琮出来接引诸人,一进去,看着大王的样子,这些人猛的一跪:这是……怎么了?嬴子楚这才道:“两年前……宫变时……华阳太后曾以毒酒欲鸩杀于寡人……幸而只饮一口……当日之境况,太子不在宫中……丞相与蒙骜上将军在外领兵……”他不曾隐瞒当日事:“华阳太后借成蟜之手奉药……成蟜年幼,不知情……韩氏察觉,阻止及时……而后,多赖刘氏以土法使寡人吐出秽物……可饶是如此,也是毒侵五脏六腑。此二年,多赖刘氏照顾……多赖蚕子学医以侍奉左右……多赖正儿日夜相守……蚕子奉命,封锁消息……因而,上下无人知。”说着,他歉意的看夏太后和赵姬:“母后,您见谅,儿深恐您忧心;王后,莫要生气,寡人给你的好日子不多,你快活一日,寡人亦能舒心一日……”吕不韦看蒙骜:竟是连太后与王后也不能知?蒙骜早已泪流满面:“这般之下,您何须再去接臣……您……”“为一日王,当做一日王当为之事。”嬴政喘着气,看黄琮:“请王诏!”诏书是早就拟定好的,一份一份摆了出来。嬴子楚拉着嬴政:“寡人走后,太子嬴政即位为秦王。嬴政年十三,太后与王后摄政。”说着,转身拉了刘氏的手:“寡人将太后交于你手,即日起,你替寡人尽孝于太后身侧。”刘氏一声声的应诺。嬴子楚又看向嬴政:“他日刘夫人逝,准其以妻之礼,随葬。”刘氏眼泪无声的流,不敢出一声。嬴政“诺诺”的应着:“儿谨记。”嬴子楚看向成蟜:“赦我儿之罪!华阳太后鸩害君王,我儿被为父所累,为父只愿我儿忘此事,勿要心怀愧疚活于人世。”“父王——父王——”韩氏抱着儿子,将脸埋在儿子的肩膀上,哭的不能自抑。嬴子楚又看向吕不韦:“丞相与寡人相交于微末,丞相之能,寡人深知。寡人去后,丞相辅政。”桐桐和四爷隐晦的对视了一眼:这摄政与辅政,一字之差,差了许多。原本,该是吕不韦与赵姬共同摄政。可而今,换成了夏太后,其实是将桐桐隐在了夏太后身后。吕不韦也从摄政变成了辅政。嬴子楚看向几位将军:“升王龁为上将军——升麃公为上将军——着你二人与蒙骜上将军一同,掌管军务。遇事难决,禀于夏太后决断。”夏太后欲说话,嬴子楚一把拉住了,夏太后便沉默,一语不发。几位大臣忙跪下接旨!嬴子楚这才又看向赢傒:“兄长。”“在!”嬴子楚伸出手,赢傒过去,抓住了他的手:“……兄长,孤儿寡母,朕交托给你看护。赢氏之将来,朕交托于你手。”驷车庶长乃是宗室之主,赢氏一族事务,尽皆赢傒掌管。赢傒点头:“臣领命!”嬴子楚看着其他人:“今日之旨意,驷车庶长见证,不可更改。”“诺——”嬴子楚说完,这才看向站的最远的吕四子:“你近前来。”四爷过去,嬴子楚却看向桐桐:“我儿来!”桐桐过去,嬴子楚笑道:“丑儿,为父不曾封赏过吾儿!父王要走了,放心不下你。”说着,就看向御史:“拟旨……”“诺!”“将雍城赐予赢蚕,为赢蚕食邑!”嬴子楚抓着桐桐的手,“儿啊……为父盼着……盼着……”“明白!儿明白。”桐桐反抓回去,狠狠的攥着嬴子楚的手。雍城乃是周王朝和秦国的发祥地,它大致在后来的宝鸡凤翔。那地方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易守难攻。三国时,诸葛亮和司马懿在岐山五丈原相持百日,就是因为那个地方地势险要,难以攻下。那地方战略价值高,连接咸阳与川蜀。嬴子楚这是害怕呢,害怕有个万一,需得给嬴政一块能立足之地。只要活下来,只要能在雍城扎根,就能保住命。嬴子楚笑了,这地方只有在丑儿的手里,才能不显山不露水,才能真的成为正儿的退路。他一边笑,一边大口的喘息,然后指着四爷问说:“此地……交由文渊侯辖……可好?”你若觉得能掌握他,那就交给他;若你不能信任他,便不强求,你得另想他法。桐桐不住的点头:“可!可!雍城可交由文渊侯代为辖制。”“善!善!”嬴子楚一边说着,一边笑看嬴政:“儿啊……”嬴政忍着眼泪:“父王,儿记着呢!天下一统之宏愿——儿未忘!儿不敢忘。”“善——善——”嬴子楚笑着:“我儿必能一统天下……大秦历代先王之志——必能实现——”说着话,他的眼睛就浑浊了起来,他抬起手,摸索起来。 桐桐将他的手拉住,将嬴政的手塞给他:“父王,我们都在!都在。”“丑儿……”“嗯?”“正儿?”“嗯!”“为父……为父听见……听见战歌之声……战鼓雷动……金戈铁马……寡人催马而行……与子同袍——与子同泽——岂曰无衣——”
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直到外面打更声响起,他问说:“过子时了……”“是!父王,过子时了!”嬴子楚笑了:“过子时好……过子时好……过子时……大吉……”说完,抓着嬴政的手就松开了,而后垂下!桐桐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过子时,大吉!是因为不想薨逝在女儿的及笄礼这一日。刘氏哭出声响:“大王——”这一声嚎啕而出,赵姬才反应过来:就这么没了?就这么没了!她推开所有人:“你起来……你起来……公子你起来……你起来陪妾说说话……你起身呐——”这一日,秦王薨!对于知情的人,这一个结局,并不突兀!可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太突兀了!真就是骤然而逝,时年三十五岁。三十五岁,上有老母,下有幼儿。这丧事与两位先王丧事不同,嬴稷七十余岁,高寿若此;嬴柱亦是五十多岁,不算短寿。何况,彼时嬴子楚已过而立之年,国有长君,人心不慌。而今呢?太子十三之龄。夏太后久居内宫,臣子无一人相熟;王后呢?在灵堂前数次要撞柱,几欲逼疯太子和臣子。大秦不尚此殉葬之法,自愿殉葬也不成。每日都有秦国将士战死,若是每个将士的妻子都撞柱追随,那秦人早死完了。臣子是真不解:先王将国事托付给王后,丧事未办,王后寻死觅活,该当如何?嬴政抱着母亲:“阿母——阿母——阿母亦要扔下正儿了么?阿母要舍正儿而去么?”桐桐:“……”自己对赵姬可冷眼以观,但嬴政是亲儿子呐!赵姬此时想一死之心,许是真的!可这会吓到嬴政的。他接连丧亲,父亲才撒手人寰,母亲也要追随而去吗?父母乃至亲之人,他承受不住的!因此,他用力的抱着赵姬,拉着她:“阿母……阿母……莫要弃正儿……莫要弃正儿……”孤儿寡母,哭嚎于灵堂,怎一个惨字了得!桐桐起身,从另一侧抱住了赵姬,手指摁压穴位,赵姬正哭着呢,软软的向下倒去。嬴政变了变色:“阿母——阿母——”桐桐这才道:“母后只是悲伤过多,晕厥过去了……”嬴政缓过这口气,起身将母亲抱起来:“侍医!”看着人安顿下去了,桐桐看看各安其位的百官,这才追着嬴政过去。嬴政安顿了赵姬,一转脸看见阿姊带着御史来了:“阿姊?”桐桐看他:“父王薨逝,心中之悲暂搁置。留待之后,慢慢想……悄悄哭……你该下旨,奉夏太后为太王太后,奉母后为王太后……”对!该下王诏。御史拟旨之后,桐桐带着往前面去,御史宣召,紧跟着百官于灵堂前拜见太王太后。拜见完了,桐桐才走到夏太后身边,低声道:“祖母,请丞相和大伯,着二人主理丧事。”夏太后丧子,心中之痛之苦得多重呢?她看了刘女一眼:“你安排。”刘女安排近侍:“太王太后有诏,宣驷车庶长与丞相!”赢傒和吕不韦便被宣召来了,夏太后擦了眼泪,哽咽不能言一字。只指了指桐桐:“女君宣召——”桐桐看二人:“太王太后有旨,着驷车庶长赢傒、丞相吕不韦主理丧事。”赢傒和吕不韦看这位太王太后,她只点了点头,就罢了。两人看向刘女,刘女眼观鼻鼻观心的守在太王太后身边,不离寸步。赢傒眉头一挑:这个安排是此用意呀?先王将王权一分为二,一份在王后手里,一份其实就在嬴政和赢蚕手里。吕不韦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退了一步,应了一声‘诺’!赢傒紧随其后,应声之后从大殿里退了出去。桐桐看着二人的背影,慢慢的收回视线。嬴政收拾好了心情,再无慌乱之色,擦干了脸上的泪痕,一步一步的从后殿走了进来,然后跪于灵堂之前,吩咐黄琮:“传召,备丧之事,一日一报,不得延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