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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纵有荆棘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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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回,我得知了威廉的身世,不免唏嘘,回到房间,又得知小婶怀了孕。

在镜前好好看了看自己的模样,年纪轻轻,看起来倒比我生下安安之后更憔悴一点,拿脂粉掩住了,我起身沉默了一阵儿,随后对梁森说:“小婶无论是要去临江还是颖京,总归都是要在温玉医科看着,你帮我去跟侯向阳说一声,请他帮我保留她所有的治疗记录、药方,将来要是出了什么事咱们也好有个证明,以防她赖在我身上。”

“可是三爷不是知道孩子很有可能保不住么?”梁森疑惑道。

我苦笑笑:“你看小婶现在的样子,她相信小叔么?”我从柜子里拿出药来灌了一粒,自嘲般笑道:“说不定,她还会觉得小叔是在偏袒。”

“也是,也不知道三夫人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以前一直觉得她温柔大方,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老跟咱们过不去。”梁森五官挤成一片,有些夸张的叹了叹。

“你以为这就完了?我倒霉的事儿还多着呢!”我被梁森的模样逗笑了,不由得也学着他的样子龇牙咧嘴:“闹了半天,我才知道威廉是从咱们家出去的!怪不得我刚回家的时候管小叔叫‘三叔’,老傅非要我改口叫‘小叔’,闹了半天是他自己也分不清小叔到底是排老三还是老四!”

“反正是最小的那个哈哈!”梁森毫不掩饰嘲笑。

“但是你说,威廉到底是不是老爷子亲生的啊?我是不是该找个什么机会跟他做个鉴定,看跟他有没有血缘关系?”我摆手笑道。

梁森却挤眉弄眼的,“额”了好一阵儿才憋出一句话:“那个……时时啊,其实无论他是不是老爷子亲生,你俩都应该有血缘的。”

“为什么!”

“因为先二太太偷情的对象是老爷子的堂弟。”

“我嘞个亲娘嘞——”我欲哭无泪:“这怎么还搞肥水不流外人田那一套呢!”

说着就要去撬瓶酒炫了,梁森见状赶忙冲上来死死掰住酒瓶底奋起反抗:“我的小祖宗你再喝我就该给你陪葬了!我还年轻,老婆都没有,我可不想陪你一起死啊!”

我白了梁森一眼,真恨不得穿个高跟鞋踩他一脚,“嘿呦,还没老婆,你来两天跟秦柯在那儿眉来眼去的你当我瞎是吧!放心昂老弟,在你下临江河之前我会让你得偿所愿的!”

梁森顿时眼冒星光:“真的?!”

“只要你的颜值足以让她看上,其他好处,我作为傅家大小姐还能满足不了不成?”我眯了眯眼道,一把拍到梁森肩膀:“既然这样,那我也搞一招肥水不流外人田,与其等你哪天跑出去被哪家奸细勾了魂,还不如撺掇咱自己院里的。”

“就是!柯柯老好了。”梁森一阵儿冒粉红泡泡。

我鄙夷一阵,倒也不免羡慕,还记得上一世的时候我就接到过婚礼邀请,梁森的妻子是个姓秦的姑娘,现在看来也就是秦柯了,不过我那时还在为了和默读的婚事纠缠,实在是无暇分心来老宅,随便送了礼物过去,这事儿也就翻篇了,直到后来嫁进高家,他孩子满月又送了请帖来,恰逢我大着肚子,不方便,就又没去,听闻夫妻俩琴瑟和睦,除礼物外又送了些客套话,总之据我所知,夫妻俩一直都是甜甜蜜蜜的。

情谊是难得的,能走到最后更是不容易,谁又能不羡慕呢?不过梁森和柯柯都是很好的人,他们本来就应该拥有这样的结果。

正想着,窗外的钟声又敲了,陆澄澄准时出现在门口:“快走啦干饭,我要饿死啦!”

我连忙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物,摆了个奇葩的姿势:“兄弟们,我还美丽吗?”

“美得很。”两人异口同声道。

“那就好,俺老孙去也。”说罢,我一脸怨气出门去。

刚应付了二奶奶和三奶奶那里,现在又要去应付早餐,真是烦得很!

好在饭桌上还算平静,不知道是不是有高家人在的缘故,我看着好些个无论老少都是端庄的不能再端庄,夸张到让人想笑,顺着我的目光,高辛辞也想扭头去看看我为什么笑得那么“隐忍”,可惜脖子还没来得及动就被我一掐大腿,肾上腺素飙升,亏得是捂嘴及时,要不然今早上代替公鸡鸣叫的就是他。

“你干嘛呀……”高辛辞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

我一挑眉:“你看我看腻了是不是?知道我家美女多,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看一看,顺便换个老婆?”

高辛辞差点儿气笑了:“你这不无理取闹么,我就是想知道你在笑什么……”

“咱俩还没订婚呢你就觉得我无理取闹了?那这婚还订什么呀。”我白了他一眼。

“我错了我错了,我谁也不看,我眼睛就长你身上好不好……”高辛辞四下看了看长辈们没什么人看着,赶忙往我身边凑了凑讨饶。

“咳”一声,瞬间我的肾上腺素也飙升,抬头一看是表哥,我赶忙低下头去好好吃饭再不敢多事。

饭后,高辛辞非拉着我去约会,其间去机场接了寒露和静蕾,一个是非要来当我伴娘,一个是老傅资助的学生,也就是傅家的学生,我婚礼的时候她理当是要回来陪我一块招待客人的。

寒露冲

上来就抱我,虽说跳下来的第一句是问我陆澄澄在哪里,但我也依旧是很开心滴……

“见色忘义重色轻友,你回家找你的澄澄去吧!”

接送之后,高辛辞因为婆婆有事找他,中途又赶回了老宅去,寒露硬要拉着我去挑婚纱,我对此只能苦笑笑,因为高家和傅家结婚只能穿中式婚服。

“啊!居然不能穿婚纱啊,那我怎么当伴娘——”寒露失落的声音拉的老长。

“我是订婚不是结婚,就算是西式婚礼我也不用穿婚纱啊。”我哭笑不得,“再说了,老宅婚宴的礼服是老宅自己出的,临江那边是高家来准备,就连首饰都是定好了的,不用我自己出来买的。”

“那你就像条案板上的鱼任凭处置了?万一外人准备的不好看怎么办?唉呀,自己的婚礼,婚服不能自己定,你这活的也太憋屈了!”寒露愤愤道。

我也无可奈何,这就是两家的规矩,再说了,到底只是个订婚礼,我就先不给家里找麻烦了,等到将来结婚的时候再挑刺也不迟,至少这次婚礼我不是让家里蒙羞的,我已经很知足了,要知道我上一世,那可是穿着婚纱出了傅家门的。

我低下头笑笑。

躲了一天,我生等到太阳快落山才回去,刚到老宅大门口就看见邵勤在那里左一圈右一圈的溜达了,我就知道,老傅今天肯定是要见我的,躲也躲不掉。

老傅把谈话的地点选在了祠堂,邵勤送我过去,刚到了地方就见到门口乌压压的围了一圈人,还算面熟,我知道他们都是老傅这些年来培养的心腹,小事都不用他们出动的那种。

邵勤走在我前面,他过去时,人群立刻为他闪出一条路,我跟在他身后到了门前,钥匙开了门,邵勤请我进去,远远地我就看到老傅在里面看着堂上红木金边的牌位发呆。

看着老傅那难以言说的麻木,我突然有一瞬间就觉得、我们父女俩当着祖宗的面密谋什么也不错。

我跨过门槛,祠堂大门在我身后被关上,天黑了,小院里也黑漆漆的,看着祠堂里的昏黄的烛火我才得以摸进去,刚进门,老傅叹了口气。

没有先回头看我,老傅点燃三炷香朝上拜了三拜,我看见他身体稍稍倾向左边,将香插在香案上,老傅退后几步朝我招招手:“给你奶奶上柱香。”

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上前去虔心拜过,同样是将香插进香案里,我却并没有急着起身,而是回过头去明知故问了一句:“爷爷呢?”

老傅森然一笑:“你拜他,倒不如等百年之后去拜杀他的凶手。”

我低下头去苦笑两声,扶着桌子站起身,退到门槛前一步,喃喃道:“还真是。”

“你早就知道?”老傅有一瞬间的讶然,不过很快也镇定下去,他走到我前面,又像方才那样呆呆的看着奶奶牌位的方向。

荆舒华。

傅家唯一名正言顺、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进门来的大太太,是老傅的母亲,我的祖母。

我轻轻的摸了两把眼泪,看着老傅高大却又矮小的背影,我心酸的很。

不对,我又矛盾了,高大和矮小怎么能同时形容同一个人呢?

或许,对于我来说,他作为父亲是高大的,对于祖母,他作为子女是矮小的。

沉吟了好一阵儿,老傅缓缓开口:“食物相生相克的方法是最难察觉的,当年,老爷子再厉害,也始终改变不了咱们傅家就是暴发户的事实,除了他,剩下成百上千的后代没几个人念过书,更没人精通药理,所以只要老宅子里的医生和厨子都为我所用,我的做法就是神不知鬼不觉。每天变着花样伤身的饭菜,老爷子不知不觉的吃了五年一个月零九天。”顿了顿,老傅回过头,靠在红木桌上疲惫的看着躲在角落里的我:“时时,你害怕吗?”

“不怕。”我斩钉截铁道:“他活该。”

老傅低下头去笑笑,逃避我的那一瞬,我看到他老泪纵横。

“其实在很早以前,我知道奶奶死因的时候就想过这种可能,只是一直没有证据,这个想法就不了了之,直到我刚刚看到你上香只向着奶奶,我突然就明白了。”我轻声道:“爸,你还好吗?”

“这是我一生做过最痛快、但也最后悔的事,老爷子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但他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一场大火,杀我个措手不及,改变了太多事。”老傅不紧不慢道:“我拼死冲进火里救出了你二叔和小叔,但把鸣棋落下了,出来之后,老爷子问了我一个问题,他问我,为什么要救鸣堂和鸣延?我明知道如果他们死了,傅家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我想了想道:“因为担心爷爷鱼死网破,如果他有后手,很可能会在扑灭大火之后把掌家的位置传给二叔。”

老傅笑笑,摇了摇头:“不,掌家的位置,你二叔最多辅助,他坐不了。”

“为什么?”我扬了扬眉问。

“论才干、谋略,甚至是在家里的威望,他不输我,可有一样东西把他彻底钉在了耻辱柱上,我容他,他是傅家的二爷,我不容他,他就什么都不是。”

“那样东西是什么?”

“身世。”老傅回过头看着我

的双眸道:“咱们傅家是在国外发家的,那时候没人管老爷子的私事,只要他有钱,停妻另娶几个都无所谓,可你想一想,二十六年前他已经回到国内、住进老宅了,有法律明文规定只能一夫一妻,就算他已经娶了,回来也只能放下,在家是太太,出门就只是女友,明眼人谁看不出来真实情况?太太丢得,可儿子是丢不得的。”

“那就是为了兄弟情谊了。”我若有所思道。

老傅微笑着点点头,又回过身去拿了一炷香点燃:“我确实不忍心,所以还是回去救他们了,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没有那个狠心的,我又不是没有动过手,自己后悔了又收手罢了。我想,我再恨老爷子花心滥情,再恨他薄情寡义逼死了你奶奶,鸣堂和鸣延是无辜的,我跟鸣堂从小一起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鸣延年纪小些,我是嫌他麻烦,可他那时候才六岁,我怎么忍心看着一个六岁的孩子活生生的被烧死?就像你如今,知道了澄澄是私生子,也恨过他,不也和他和睦相处了么。”

我默默然,后又无奈笑道:“他是个好人,碍于身份,我可能一辈子不会真正喜欢他,但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过,我也不是非要赶尽杀绝的,好在陆茵茵并没有教坏他。”

“时时,答应爸,就算哪一天你发现澄澄其实并不如你的意,容不下了,不要自己动手,会毁了你的前程。”老傅恳切道。

“那他呢?就该顺从着我的心意活着吗?”我抬眼问道。

老傅回顾看我一眼,极尽温柔道:“他是私生子,就算这世上有什么人欠他的,那也只有他的父母,可你不一样,时时,他的存在就是亏欠你,他生来就应该是你的附属品,如果不是,那他就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话是为我考虑的,足以看来老傅是真的爱我,可我却怎么想都觉得寒兢兢的,最后悟出一个道理:这世间,本来就没有什么绝对的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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