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吃骨论曹
程风哪里知道她那点小心思,即使知道了也不会在此时此地和她掰扯这事,他现在唯一在乎的就是如何让大家尽量长时间地活下去。
他捡起一盒胭脂来,用手指挑出一块放在嘴里尝了尝,感觉吃到嘴里有点苦涩,但鼻腔里的味道香香的。
他抬头看见曲端和图图什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便将这盒剩下的胭脂递给他们,“这盒你俩分了吧。”
程风瞧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心想就算做鬼,饱死鬼总比饿死鬼强,此时摆在面前的即便是毒药,只要能填饱肚子,估计他们都能吞下去。
看来种鱼儿是和这胭脂无缘了,前番买的,因被狗追赶得急,被迫扔了,这番买的,因身处绝境,被迫吃了。
他将另外一盒胭脂捡起来塞给还在低声哭泣的种鱼儿,道:“鱼儿乖!别哭了!这盒是咱俩的,我不吃了,你要饿了你就吃,你若不乐意吃它你就留着。”
种鱼儿抽噎着接过胭脂盒,她见程风留下一盒,心中又高兴起来,“看来他还是在乎胭脂的,要不然他自己怎么不吃?”
想到着,她忍不住嘴角微微一翘,竟然含泪笑了起来。
刹那间,雷闪电鸣变成了雨过天晴,石穴里的气氛又缓和起来了。
充分利用完胭脂,饿得眼睛发绿的程风看着空空如野的石穴发呆,除了石头,地上还散落着一些兽骨,骨头经风吹雨淋变得光溜溜白花花的。
“这些骨头肯定是没啥营养的,可它总归没有毒性吧,毒不死人就行!”他心中盘算着怎么能吃上这些兽骨,可也想不出好办法,便将枯草、羽毛点燃了,把兽骨放在火上烤着看看。
曲端在一旁见了不解,他舔了舔刚刚沾过胭脂的手指,疑问道:“程风,你是不是饿疯了?!这干骨头棒烤了能吃吗?”
“我也不知道,但洞里除了石头就是这点骨头,还能有什么可以吃的呢?试试看吧。”程风也是一脸无奈。
渐渐的,白生生的骨头棒子被烤得焦黄,表面爆起了一层金黄色的小泡泡。
程风用小锯刀把泡泡细细地刮下来,拿舌头舔一舔刮下的粉末,发现没有异味,还有一点淡淡的咸味。
于是,他把几根骨头棒子都烤了,把泡泡刮在装环饼的布袋上集中起来,居然凑了一捧之多。
随后将骨粉均匀地分了四小捧,分给大家,四人像是吃炒面一样,将骨粉放进嘴里嚼,就着一口水咽进肚子里。
吃了点东西,大家似乎恢复了点精神,不仅话多了些,说话声音也大了些。
曲端看见山谷中有一只鹰在振翅高飞,时而盘旋,划着圆圈,时而顺着气流滑翔,上下起伏。
他突然想起在种府里看见程风和种鱼儿堆雪人的那日,他也在空中看见一只雄鹰在高空中飞翔,只是那时是仰视,如今却是俯视。
“没想到自己竟然爬到鹰的头上了,可惜现在是身处绝境,唉,早知道也不大费周章地躲下来了,只不过苟延残喘几日罢了。”
他瞧了眼正在出神发愣的程风,淡然道:“程风,过去有些事你别见怪,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程风淡淡一笑,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觉得我还会计较什么吗?”
他微微一怔,点了点头,苦笑道:“也是啊!还计较个什么呢。”
略微顿了顿,他忽然好像想起了些什么,悠然问程风:“你知道历史上我最佩服的人是谁吗?”
程风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心道:“怎么这时候开始讲历史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且听他说些什么罢。”
于是笑了笑,道:“正甫雄才大略,文武双全,自视甚高,一般人怎能入你法眼?估计是帝王将相之类的人物吧。”。
“哼哼,我打心眼里认为魏武帝曹孟德是个英雄,文韬武略、天将神相,正如许劭所评,他乃‘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一句‘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是何等气势?俾睨天下,傲视群雄,乃真枭雄也!虽相距悠悠九百年啊!但吾心神往之!”
程风瞧他说这话时,眼中流光溢彩,一副悠然向往的样子,看来真是肺腑之言。
“换做平日里,这话我不敢说出来,但现在已是将死的时候,所以说与你听听也无妨。”
曲端此言不假,曹操虽才华横溢,但曹家终有篡汉之罪,在推崇正统统治,崇尚忠君思想的宋代,世人对他评价并不高,在公开场合,他还真不敢如此称赞曹操。
程风笑了笑,道:“魏武帝可称千古大帝,昼携壮士破坚阵,夜接词人赋华屋,既能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又能统兵百万、征伐割据,在汉末乱世之中收服群雄,打下偌大江山,确实非同常人。
可惜气数不长、后继无人,曹氏江山最终还是落在司马家族手里,昔日铜雀台上翩翩起舞的佳人早已香消玉殒、碾作尘泥。
由此可见,千古江山、庙堂高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吾辈也不必过于汲汲于此,一道不通,另辟蹊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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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端见程风对曹孟德并无道德上的贬低之意,心中也是有了几分终遇知音般的欢喜。
他哪知道从此时再往后推九百年,世人们对曹操的评价早不是封建时代忠汉忠君的那套道德标准了,而是更加客观理性去看待这个曹孟德。
清风徐来、夕阳晚照,程风竟然于饥困之中、危崖之侧,硬生出一股豪迈:
“可惜此处无酒,不然在此万丈高崖之上,坐观云卷云舒、鹰飞鹰落,与曲兄效仿曹孟德、刘玄德,煮酒纵论天下英雄、品评历朝成败,不亦一件人生快事!”
这时图图什见程风和曲端两人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无力地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又昏昏睡过去……
曲端看了眼图图什,笑道:“程风真非常人也,在此困厄之中还有这等豪情逸致!不过言谈之中,似乎志不在青云,而在于山野?”
程风起身立于万丈绝壁,悠然道:“要想高官厚禄、出人头地,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不是全靠自己使劲往上拼就能成的!
尽人事、听天命!只要自己努力过,其他的顺其自然好了。
总归一句,达者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我欲成鹤,乘风而去,唳于碧霄,千年不归。”
他说这段话表面上是劝曲端不要过于急功近利、唯官是图,其实还有层意思曲端死都不会想到的:
他阳差阳错地来自千年之后,那里有着他的家人、朋友,他想自己若能乘风而去,回到自己原来所在的时代,那又该多好。
这时,曲端也站了起来,一双眼睛在夕阳的折射下幽幽发蓝,仿佛草原狼的眼睛一般。
他拍拍程风的肩膀,指指图图什,作了个割喉的动作,程风顿时警觉起来,睁大眼睛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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