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长生
马佳庶妃的月子快结束了，而在这大半个月的时间里，后宫又有几位新人得了康熙的宠幸，分别是待年宫中的佟佳格格，即佟国纲之女、巴雅格格巴雅拉氏，蒙古科尔沁部来的待年宫中的苏果儿格格和伊尔娜格格，都是博尔济吉特氏。
以及内务府小选入宫的，住在承乾宫的戴佳庶妃、景阳宫的文庶妃，和御前的两名宫女祁佳亥氏、穆克图氏。
这日，乌云珠照例和之前一样，到钟粹宫关怀马佳庶妃和八阿哥长生。
头上裹着抹额，月子里调理的不错、面色红润康健的马佳庶妃，发自真心实意的笑着望向乌云珠道：“这些日子，难为钮祜禄妹妹每日都来我这里了。有钮祜禄妹妹的照顾，这个月子里我一心调理身子，是最轻松的。”
乌云珠轻轻莞尔：“承蒙老祖宗信任，将姐姐和八阿哥交由我照顾，我自当尽心竭力，保证姐姐和八阿哥平安。”
顿了一下，乌云珠又道：“也是姐姐信任妹妹我，这才让咱们平安顺遂的度过了这大半个月，姐姐和八阿哥的精神都很不错，回头等姐姐出了月子，我也好向老祖宗交代、”
马佳庶妃点了点头，思绪飘远。
一盏茶后，目光柔和：“若非妹妹心细如尘，事无巨细的过问，姐姐是万万想不到宫中害人的手段竟然这么多。从前承瑞、赛音察浑、长华，我只当是我这做额娘无能，没能给他们一个健康的身子，谁能想到竟是着了算计。”
“可怜承瑞、赛音察浑和长华，他们去的时候，还那么小、”
说着马佳氏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心中悲痛万分。
乌云珠见此，连忙劝慰道：“姐姐快别难过了，你还在月子里，可不能太过悲伤。逝者已矣，姐姐膝下还有三公主、八阿哥和十阿哥，可得为她们着想。”
“嗯、”
擦了擦眼泪，马佳庶妃哽咽着语气，“是啊，我还有三公主、长华和十阿哥，得为了她们把身子养好，看着那些背地里害了我孩子的凶手，一个个被绳之以法，没有好下场。”
乌云珠点了点头，女子为母则刚，希望马佳庶妃经此一事，能够成长起来，别再傻傻的着了宫里头的算计，护不住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
而她，再过几日，等到马佳庶妃出了月子，也能对太皇太后有个交代了！
三月二十，马佳氏出了月子后，第一次和后宫妃嫔们一起到慈宁宫向太皇太后、太后请安，依旧是坐在右侧佟妃的下首处，但是身份却不同了。
享嫔位待遇，和乌云珠一样，凌驾众庶妃之上。
太皇太后慈眉善目的望着马佳氏，笑道：“你是个有福的，宫里头的妃嫔，唯有你替皇帝先后生养了五子一女，虽然承瑞、赛音察浑和长华……”
叹了口气，太皇太后深表遗憾：“好在你膝下如今还有长生和十阿哥，三公主，儿女双全。哀家瞧着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马佳氏起身福礼，又笑着道：“老祖宗教诲的是，臣妾如今只盼着三公主，长生和十阿哥，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半个时辰后。
以钮妃、佟妃为首的一众妃嫔，陆续的出了慈宁宫。
乌云珠快上轿撵的时候，钮妃眼中冒着冷意，皮笑肉不笑的，“六妹妹，宫务一事，待回头姐姐和佟妃妹妹商议之后，看具体的将那一块分给六妹妹协理。”
乌云珠轻轻莞尔，并未多言。
佟妃在一旁阴阳怪气的道：“钮妃姐姐和钮祜禄庶妃，还真是姐妹齐心啊！一同伺候皇上，一同协理宫务，知道的人自然知晓宫里头还有老祖宗、太后娘娘，可不知道只怕会觉得，后宫如今已经是钮祜禄氏的天下了。”
钮妃和乌云珠飞快的对视了一眼。
乌云珠神色淡淡，而钮妃则是当场脸色便黑了下来，轻笑着：“佟妃妹妹可真会说笑。佟妃妹妹和储秀宫的佟佳庶妃，虽不是嫡亲的姐妹，但却是同一个祖父的，佟佳庶妃得皇上隆恩赐居储秀宫后殿，与佟佳妹妹也是一荣俱荣的。”
“钮妃姐姐提醒的是，妹妹自当和佟佳庶妃，和睦相处，共同伺候皇上。”佟妃说完，不再看钮妃和乌云珠，径直的上了轿撵先离去。
乌云珠想了想，屈膝向钮妃行了一礼，“四姐姐，妹妹也先回永寿宫了！”
“嗯、”
钮妃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三日后，钮妃宫里的佩珠亲自来了永寿宫，笑着向乌云珠道：“恭喜钮祜禄庶妃，我家娘娘和佟妃娘娘商议之后，决定暂时先让庶妃您管着花房和绣房，历练一些时日待熟悉后，再安排其它的宫务给庶妃您。”
乌云珠表示明白，淡定自若的应下。
慈宁宫里，太皇太后手持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苏麻喇姑从外头进来，恭声道：“主子，钮妃和佟妃两位娘娘分配了花房、绣房给钮祜禄庶妃管着，说是让钮祜禄庶妃先历练一些时日。”
太皇太后手上动作一顿，“也罢。先让她练练手，锻炼一些时日，等到日后位份上去了，再正式与钮妃、佟妃共同管理六宫事务。”
话锋一转，太皇太后老脸上，若
有所思道：“苏果儿和伊尔娜那边，有消息了吗？”
“回主子，两位庶妃承宠尚不足一个月，还不能确定。奴婢严格按照您的吩咐，嘱咐太医院为两位庶妃调配坐胎药，两位庶妃年轻，身子也是康健的，假以时日定能成功遇喜，诞下流淌着咱们科尔沁血脉的阿哥、公主。”
苏麻喇姑替太皇太后倒了一杯温茶，紧接着又开口道：“主子不必太过担心，万岁爷年轻，身强体健的，阿哥、公主会越来越多的。”
太皇太后微微勾唇，语气凉薄：“皇帝的子嗣，以后的确会越来越多，便是如今也有四子三女存活于世，但是流淌着科尔沁血脉却是没有的。哀家只盼着有生之年，能见到流淌着咱们科尔沁血脉的重孙，便是个重孙女也是好的。”
顿了顿，太皇太后又看向苏麻喇姑道：“咸福宫里还有苏日娜和多娜，也是来自科尔沁的，回头你让人在皇帝面前提一提。多一个科尔沁的女子承宠，将来生下流淌着科尔沁血脉的阿哥、公主，几率便会大一些。”
苏麻喇姑敛下眼眸称是。
七日后。
乾清宫里，敬事房来人询问康熙，夜里头召宫中那位娘娘、小主侍寝，玄烨眉头紧蹙，思量了一番后，将后宫众妃嫔过滤了一遍后。
眼眸一转，玄烨道：“昨儿个在皇祖母处，皇祖母提及了咸福宫里未曾承宠的博尔济吉特氏，去接博尔济吉特氏来吧！”
梁九功点头应是。
紧接着，梁九功迟疑着语气，又道：“皇上，咸福宫里有多娜格格和苏日娜格格，都是来自科尔沁部，待年宫中的，未曾伺候。”
“随便一人就行。另外一人，下个月的时候，你记得提醒朕。”
咸福宫苏日娜格格承宠，得封庶妃的消息传来后，马佳氏带着三公主、八阿哥长生，以及襁褓中的十阿哥，正巧来永寿宫串门、
面上斟酌着，马佳氏试探开口，“钮祜禄妹妹，我记得你伺候皇上快两月了，一直颇有恩宠，这子嗣、”
“宫中妃嫔，还是应当早日有一儿半女傍身才是。”
乌云珠唇角微微上扬，笑道：“多谢姐姐关怀，只是子嗣一事还得看老天爷的安排。或许是缘分未到，所以到如今尚不曾遇喜有孕、”
说完，乌云珠低着头沉默不语，心想她这具身体，可是才十六岁，年纪还小，可不想早早的生儿育女。
怎么、也得到了十八岁、二十岁的时候，再考虑生一子半女。
马佳氏张了张口，欲劝说什么，但是对上乌云珠不在意的神色，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也罢，钮祜禄妹妹出身大族钮祜禄氏，额娘又是来自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出身高贵，与她这般家世低微的是不一样的。
午后，暖洋洋的阳光，照耀在宫墙之上。
乌云珠吩咐宫人们搬了个躺椅放在树下，眯着眼睛惬意的躺着，沐浴着阵阵微风，似锦快步走进，凝声道：“小主，方才钟粹宫传来消息，八阿哥午睡之后，突然面色青紫，呼吸急促，疑似是中毒了……”
乌云珠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望向似锦：“上午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中毒了呢？快，去钟粹宫。”
含章殿内，钮妃和佟妃神色各异的端坐着。马佳庶妃悲伤几近昏厥，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床榻上，面色青紫，小小的人儿。
乌云珠急急忙忙进来，向钮妃、佟妃行礼之后，急切的询问道：“马佳姐姐，八阿哥怎么会突然就中毒了呢？太医们怎么说？”
钮妃、佟妃对视一眼，眼神晦暗，心中暗自思量着。
马佳氏颤抖着声音，悲伤不已：“妹妹，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长生午睡醒来，便突然的浑身青紫，呼吸急促了。太医方才诊断说长生是误食了掺有夹竹桃花粉的食物，所以才会如此，这会儿太医正在救治长生、”
乌云珠轻声安抚了马佳氏几句，目光朝着床榻上的长生望去。
稚子无辜，马佳氏之前诞下十阿哥，坐月子期间，后宫的女人便几次三番的对马佳氏，对长生，以及襁褓中的十阿哥下毒手，被她拦下了、
如今兜兜转转，长生还是中毒，着了宫里头的算计。
宫中尔虞我诈，为争宠不择手段，但是对一个稚子，一个出生后便孱弱，一直药不离口，基本上没有什么竞争性的孩子下毒手，幕后凶手实在可恶至极！
一盏茶后。
殿外传来小太监尖利的声音：“万岁爷到！太皇太后到，太后娘娘到。”
钮妃、佟妃压下心中惊讶站起身来，乌云珠收回思绪，马佳氏擦了擦眼角的泪，齐齐的朝着进殿来的康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臣妾等，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千岁千岁千千岁！”
“给太后请安，太后吉祥。”
康熙与太皇太后、太后交换了个眼神，道：“嗯，平身，都起来吧！”
“谢皇上、老祖宗、太后！”
乌云珠等在宫女的搀扶下，从地上起身，依照位份高低陆续落座。含章殿内一片寂静，康熙望向马佳氏，蹙着眉头沉声询问道：
“长生的情况如何了？”
马佳氏泪眼婆娑的，哽咽着声音：“回皇上，太医说长生中了夹竹桃的毒，毒入五脏六腑，长生自出生后，又一直孱弱，怕是好不了了。”
说完，眼泪如断了线般落下。
太皇太后闻言，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太后神色悲悯的宽慰了马佳氏几句，说长生是龙子龙孙，有龙气庇佑，定会遇难成祥，逢凶化吉的。
康熙叹了一声，望向太医们，沉声开口，“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救活长生、若是长生救不活，你们也不必再做太医了！”
孩子总归是无辜的。
他虽打心底里头不喜这具身体，原主留下的这些个孩子，认为并不是他的亲生骨血，但是也不忍心、
所以，只能一切听天由命，尽力而为。
太医们惶恐的称是，心里头却是苦哈哈的。转念一想，皇上已经够仁慈的了，前些年，阿哥、公主们夭折，孝诚皇后产后血崩，太医院好几个太医都被抄家流放了。
他们只是不必再做太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色渐渐黑了，含章殿里气氛格外的凝重，无论是闻讯而来的妃嫔，还是宫人、太医们，都敛气屏息大气不敢出一声。
许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无奈的摇了摇头，颤抖着来到康熙面前，跪了下来：“启禀万岁爷，微臣等无能，八阿哥已经去了。”
“啊！”
马佳氏叫了一声，悲伤过度直接晕死了过去。
太皇太后、太后面露不忍，但最终却不得不接受长生已经夭折的事实，心中感叹，马佳氏是个苦命的，生了五子一女，但是却先后夭折了四个儿子，如今只有一子一女了。
钮妃、佟妃心中窃喜，面上却是悲伤的。
钮妃道：“皇上，逝者已矣。八阿哥福薄已经去了，还请皇上拿主意，吩咐钦天监选个良辰吉日，寻个风水宝地，早日让八阿哥入土为安。”
“嗯、”
康熙沉吟着点头，蹙眉思量着。
乌云珠抬了抬眼眸，看了钮妃一眼。钮妃协理六宫，提议早日将长生入土为安，看似中规中矩的，但是她总感觉钮妃太过急切了。
莫非长生中毒，如今身死一事，与钮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