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阴阳洞天
云戎轻揽红妹的腰,飞身一跃而起,轻如片羽落在石柱与穹顶相接的石梁上。
这是一个极其巧妙的所在:石柱俨如一棵大树,石梁就是大树的枝杈,而枝杈的尽头,竟是另一个洞穴的入口。从下往上看,断难发现石梁上的隐秘之处,多半以为不过是钟乳石援附穹顶横生而已,却不知天阁暗藏。
四人沿着石梁行不过十来步,便走到了穹顶洞穴的入口处。此间有个平台,自平台而上便是步阶,道是人工开凿却又貌似天生,层层叠叠蜿蜒升去,不知其级数。
拾级而上,天杰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这洞穴的千变万化对于童心正盛的他来说,委实魅力十足,诱惑太大!
“那孽畜一定是从这里逃上去了!”天杰想着,一发力,几个跳跃,噌噌噌,就蹿到了石阶尽头最高处。
熊熊火光映照之下,呈现眼前的,似乎是比下面更高大得多的一个洞穴,没有石笋林立,没有擎天巨柱,显得空旷缥缈。
巴岩他们也已到来,四把火光照得溶洞更加明亮。三人甫一露面,便目瞪口呆,只见洞穴宛似天宫,四壁雪白如玉,光滑锃亮,较之下洞的嵌砂墨壁,更是光彩夺目,富丽堂皇,好像一个是幽冥地府,一个是阆苑仙宫,一阴一阳,黑白分明,别样风光。
“咦嘻!真是怪哉!”云戎长叹一声,“如夜如昼……”,他顿了顿,似有所悟:“一阴一阳!”
云戎话音刚落,巴岩恰也觉得怀中的宝物蠢蠢欲动,便似有灵机召唤生出感应一般。
那是一对阴阳令牌。
这一路走来,无论是撒马还是撒马的鹰犬以及江湖走狗,都以为巴岩身上藏匿着九牛玉玺,对阴阳令牌却一无所知。其实,只有巴岩清楚,当年争霸落败之后,为了避免夜郎王国的最高权力象征落入敌手,巴岩的父亲洛巴早已将玉玺藏匿至一个无人知晓的隐秘之地,就连地址也未曾告诉过巴岩,只留下了一首诗和这一对令牌,并千叮万嘱道:令牌和玉玺生死相关,有牌无玺牌无用,有玺无牌也枉然,任何时候,对任何人,都不能吐露半点内情。待到时来运转之际,宝玺当会随缘重见天日。诗曰:
九牛环拱瑞之泉,隐卧青山玉镜端。
养晦韬光期牧主,牌开混沌复州关。
诗意并不晦涩,显然是描述藏匿九牛玉玺的地理环境。然而,夜郎国虽小,却峻岭延绵,横亘千里,沟深壑险,山高林密,莽莽苍苍,难穷其际涯,若想在其中寻到藏宝之地,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三十年来,巴岩不断出游各地,秘密寻找和联络父亲旧部,然而宝玺的线索却找不出半点端倪。这事自是与寻人大为不同,既无人可询,又不能声张,只能暗察私访。这样一来,全凭一己之力寻觅,又岂能奢望有功成于朝暮之易?
巴岩暗自探手入怀,感觉阴阳令牌握在手心里,俨然像有了生命一般微微振颤,就像两只被捕获的蝴蝶,彩翼扑扇,不停地意欲挣脱人手的掌控。这一对阴阳令牌长不过一指,宽不过一寸,乃是两块温润细腻的玉石,其首端各以金线镶嵌着一弯月亮和一轮太阳。巧的是,玉身质色和这上下洞穴一般,一白一黑,白得纯粹无瑕,黑得厚重深沉。这真是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契合,难免让人不得不心生疑窦:莫非此中暗藏着某种玄机?
耳听着云戎的感叹,巴岩竟有一种欲诉之而后快的冲动,不过这冲动的念头甫一萌芽,便很快就像闪电般倏地掠过,消失得无影无踪。巴岩犹豫着,这阴阳令牌的秘密该不该和云戎说,毕竟这是父亲临终时的嘱托,自己也发誓过绝不外泄。除了故去的父亲,当下,只有巴岩自己知道,人间再无第二者,若是轻易说出,谁能预料后果如何?可是,如果不说,以巴岩个人的修为和见识,又怎能参透适才其中的奥妙?巴岩一时踌躇不定。如今的他,就像一个捂着宝葫芦的孩童,急欲着与人分享心中难以抑制的喜悦,却又怕其他孩子嫉妒眼红抢走宝贝,这种欲罢还休临行又怯的矛盾心理真是让他左右为难。
还是先禀遵父亲的嘱托,待时机成熟了再说吧!巴岩心里暗自对自己劝道。
“是啊!这洞府一洞两重天,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神奇怪异的地方?”巴岩顺口接着云戎的话茬也感叹道,“而且似乎有阴阳两股气道在纠缠运转!”
“所言不差!”云戎对巴岩的看法表示赞同,“这像是隐士修行的地方。”
“隐士?什么是隐士?”正在左观右望的天杰突然好奇地问道。
“隐士就是遁世避俗隐居的人士。”云戎微微笑着,不厌其烦地解释道:“隐士大多是为了修身养性、研习学问和修炼某种技能。用宇宙而成心,借风云以为气,真隐士也!不过也有例外……”
“什么例外?”天杰是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知道商周时期的申公豹么?助纣为虐,这种就不是真隐士,而是另有所图了,哈哈哈!”
“看来刚才那两个老妖就是申公豹那一类的坏人了!”天杰脱口而出道。
“目下也未可知,”云戎不愿先发度人,沉吟着回道:“此洞府如此瑰丽而诡异,实不简单。只是不知为何那黑猫要袭胸于你,且那老头欲要掳你而去?”
“难不成是为了我怀里的宝扇?”天杰脑子一激灵,差点叫出声来,心想:“我这宝扇乃大鱼龙鳞所化,大鱼之魂寄于其上,莫非那该死的猫竟窥出了大鱼的幻影?猫为鱼宿命,鱼是猫点心,果然猫眼无敌,这该死的孽畜!只是不知那老头为何竟也对我动手,难不成他和大鱼龙王一样能看出我身上的异象,还是另有所图?”
天杰一头雾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接云戎爷爷的话,难不成将宝扇和大鱼的秘密托盘而出公诸天下?这实非君子之所为,毕竟和大鱼有约在先,誓当遵守承诺,否则,岂不成了失信之人?
天杰脑子一转,计上心来:眼前有口难开,实属无奈,容日后尘埃落定,再说不迟。此刻何不装傻充愣,敷衍应付一下?
心里这样想着,便脆声应道:“两老有女无男,莫不是见我长得乖巧,想收我做孙儿?”
“哈哈哈哈…”云戎、巴岩、红妹等三人闻言,不禁被天杰逗得开怀大笑,天杰自己也忍俊不禁。
“此地穴徒四壁,空无一物,不知那两个老者和剑婷以及黑猫,究竟躲在了何处?莫非能凭空消失不成?”天杰一心惦记着剑婷,又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道,脑海里竟是剑婷的模样和刚才嬉闹的情形。虽说相处不过一两个时辰,但童性使然,孩子对孩子永远有一份最纯朴最真挚的感情。哪怕对对方还没有完全了解,也难以阻挡他们如同久别重逢一样言谈投机惺惺相惜,更别说孩子天生自带的人来熟了。这一点和成人完全不同,成人一般是一旦遇事,就容易心生嫌隙而另生它念。
云戎张口欲言,正当此时,红妹轻轻地“咦”了一声,仿佛声音穿过梦境自遥远的天外飘来,把陷入沉思默想的天杰惊醒。
天杰循声看向母亲,只见她痴痴地呆立着,手臂向上而指,如同僵直的树枝,眼神也似飘忽不定的火光般空洞迷离,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牵引。
天杰心感诡异,顺着母亲所指方向望去,只见高高的洞穴穹顶不知何时已悄然无声绽放光彩熠熠,一团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光晕像一个激流中的漩涡,在不停地快速盘旋,而洞穴玉壁闪烁的点点光华,像密集的萤火虫般汇成一股洪流,气势恢宏地直向光晕飞去,融为一体。光晕越旋越大,色彩斑斓,浓淡相间,分道成带,宛如璀璨星河旋成一只巨大的天眼,神秘莫测,幻化无穷。在光彩灼灼之间,更隐然若现电闪雷鸣之象,其形耀眼夺目,不可直视;其势勾魂摄魄,诡异莫名!
与此同时,天杰猛觉肺腑之间气血翻涌,几乎不能自已,而周身精魄竟像被一股洪荒之力吸引着,竟似灵魂要出窍一般,意欲奋力挣脱人体躯壳的束缚而向光晕飞去。
“为何如此?”天杰勉力扭头向父亲和云戎看去,见两人竟同自己如出一辙,不动不摇,无声无息,面无表情,呆愣直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