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快要碎了
她在心底给自己设的防线太高了，那是她为了不让自己再受伤做的限制，她无法控制自己不思念不关心，同时也没有办法像无事发生一样回到他们的身边，这或许是对她自己独一份的折磨。
“他说你病了，如果可以的话，让我照顾你一点，”黎昱杨回想了那天在局长办公室里的对话，胡建军希望女儿不要太过忙碌，也算是照顾的一种方法吧，他没有撒谎，只是换了一种可以让她接受的方式，“不过你放心，我没有告诉他你的住址。”
胡予柔轻轻哼了一声，才说道，难道他作为警察局局长还不能查到我的住址吗，我从来都没想隐瞒这件事情，毕竟对他来说隐瞒根本没有用。”
黎昱杨想了想，这倒也是事实。
八卦在胡予柔的怀里找到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也不管这个人身上到底有没有别的猫的气味，在它的心里，只有一个信条，给吃的就是好人，所以把最柔软的肚皮都露了出来。
胡予柔揉了揉八卦的小肚子，手感比蛋挞和葡挞的都要好，或许是因为品种不一样，猫毛摸起来的手感也不一样，心情也变好了一点，“我被他送去了医院，他说我有精神疾病，其实我本来没有，但后来就真的有了，你说的没错，是医生建议我养猫，也建议我暂时离开家庭，说实话我想离开也很久了，只不过这次他给了我很大的决心……”
黎昱杨没有问这个‘他’是谁，指的是心理医生还是胡建军。
总之他能确定，胡予柔的病情应该跟家庭有关。
这句‘原本没有，后来有了’，也是一个很关键的信息，什么情况下家长会觉得自己的孩子有精神疾病，还非要送去精神科不可，后来又是什么变故让她生病。
不知不觉间，黎昱杨觉得他已经很接近答案了，可惜他没有捉住那一刻的思绪。
那边胡予柔还在继续说着，“后来就算控制住了病情，我也没办法再继续读研了，我学的是师范，你知道的，我继续读研的结果不也是要成为老师，我一个有过精神病史的人，怎么还能做好老师，我怕我什么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发病了，然后影响到孩子们……”
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失落，连她怀里的小猫都感觉这个人摸它的兴致都变弱了，刚好自动投喂机又到了出粮的时间，美味的猫粮‘哗啦啦’地落进了金属盘里，发出悦耳的声音，它伸了个懒腰，从胡予柔身上跳了下去，直奔而去。
发生了些小插曲，也依旧不影响黎昱杨认真地倾听着胡予柔的话。
“影响？”
胡予柔没有说话，眼睛快速地眨了几下，她现在浑身剩下最不僵硬的地方就是她的眼皮。
有一块拼图好像找到了，黎昱杨试探性地问，“抑郁症患者身边的人，是不是患病的概率也会提高？”
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却好像抽走了胡予柔的灵魂。
她一直不敢面对的事情，就这样被黎昱杨轻飘飘地点了出来，她甚至没有办法开口反驳，她现在连回答的问题的力气都没有。
偏偏这个时候黎昱杨继续问，“你进入电视台成为记者的目的，你一定要做那篇关于教育的报道的原因，是因为张雨船……”
胡予柔咬紧了后槽牙，心底的那座好不容易压抑住的火山，似乎即将喷发，她能感觉到头脑发热，眼睛也涌出了一股酸意。
“……但也不只是为了张雨船吧，你是为了你自己……”
嗙——
八卦的吃相确实不太好，狼吞虎咽着，撞到了固定在投喂机下的金属碗，发出了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轻轻地撞在了胡予柔的心口，就一刹那小小的晃动，把胡予柔深埋已久的火山撞喷发了。
“你在逃避，胡予柔。”
“不是……”
胡予柔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她的回答其实自己都没底，但是她的大脑不自觉地做出了反应，这份否认，像是最后一块遮羞布，是她最后的挣扎，其实她内心早就知道。
“你可以告诉所有人，你想要做专题新闻，是为了张雨船，教育系统需要改革，这个专题新闻，如果能成了，是件好事，学生家长老师学校，都会因此获益，你的心是好的，可你骗不过自己，你的心不全是好的。”
“不……我……”
黎昱杨不想再给她挣扎的机会了，“你一直说是为了张雨船，你对她的意外离世耿耿于怀，其实呢，你只是不愿意相信你的朋友是你害死的，所以你要把所有的问题推卸给教育问题，而不是你的抑郁症，你内心是清楚的，你很清楚，张雨船作为陪你走出困境的人，同时也承受了最多你的负面情绪，她的病，很可能有你的一部分原因，她的死，也有可能是因为你，就算不多那也一定有一点！你不愿承认罢了，你自欺欺人罢了，不想相信你的挚友因你而死，所以你把原因归结于教育制度，归结于这个社会给老师的压迫，你把教育专题新闻当毕生目标，不过是一个活下去的念想，你没做错，但你为什么不肯承认呢，胡予柔。”
眼泪止不住地逃离眼眶，胡予柔很不愿意承认，但是黎昱杨真的把她的心挖了出来，碾碎了给她看，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她
的失败她的过错，是她害得张雨船落得这个地步，但她还死撑着不愿意接受。
她可真失败啊。
亲手害死最好的朋友，她可真是该死。
黎昱杨说的都是对的，她是一个懦夫，无数次夜里她都有点后悔了，要是当时她在医院里自杀成功，或许张雨船还能活下去。
她就是个扫把星，她所珍爱的人，都会离她远去，她是不是也该走了……
黎昱杨眼看着面前的人被他说中了，情绪逐渐变得低落，低落的有些可怕了。
和刚才谈起老师的困境的时候不一样，哭泣是宣泄的其中一种方式，对人体没有什么伤害，只要不哭到窒息，但是胡予柔已经停止了哭泣，呆呆地看向天花板的灯，眼睛都不眨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黎昱杨暗暗感受到了一丝危机，他安慰道，“这其实不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