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运气不好

对于一个十八岁的男孩来说，把尸体埋在小时候玩耍时意外发现的藏尸坑里，再安全不过了，那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埋尸场所，这也是他把刘新良约到山上见面的原因。

黎昱杨突然问，“你知道那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埋尸的坑吗？”

“不知道，我只是小时候有几次偷偷溜到山上去玩，发现了那里有不少的坑，那时候年纪小胆子大，挖过几个，发现里面都是白骨，”戚明光坦诚地回答，随即他又想起来，母亲前几天给他发的信息，“你们是去调查山上的白骨才挖到的尸体啊......”

他低下头自怨自艾地苦笑了一下，小声地说了句，“原来我只是运气不好。”

这句话声音虽小，但坐在对面的黎昱杨和查良顺都听见了。

他们对视一眼，心知肚明。

他的运气不好，并不只是被警方发现刘新良的尸体，还有他被范坤无形影响的人生。

可是反过来思考，他能有机会出生，也已经是运气的产物了。

这头，把所有事情和盘托出的戚明光，突然对后山上那些白骨感兴趣，他问，“能跟我说说，那些白骨，都是怎么回事吗？”

两人实在是没有料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只见戚明光自言自语起来，“我看过了，没有立碑就不是坟墓，里面都是塑料袋装着的，我小时候看到之后，还做了很多晚的噩梦，不会是连环杀人犯吧，杀了人埋在后山没人去的地方，哦，你们调查连环杀人犯所以找到我的，那我应该算是你们的意外收获吧。”

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有心情开起玩笑了。

这让黎昱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一直在思索该不该由他将这句话告诉戚明光。

原则告诉他，现在不是能告诉他的时候，更何况这件事，最好还是由他的母亲戚会弟告诉他会更好。

想也知道，如果发现一切的根源其实都来自这个对他的生命除了一颗精子之外毫无贡献的连环杀人狂，他会有多绝望，这份绝望，或许在亲眼见到母亲的时候，能抵消掉一小部分吧。

清了清喉咙，黎昱杨顶着查良顺的目光，正色回答，“按照规定，警方不能对正在调查的案件信息进行泄露。”

说完，黎昱杨看着戚明光，一个小时前，他刚在这间审讯室里哭得昏天黑地，现在居然有心思询问起别的案子，甚至还开起了玩笑，不知道该说他是心大，还是已经默默地接受了一些无法改变的事实，看开了。

接下来的审讯很顺利，杀害刘新良的动机，都基本上与专案组和诸葛贺先前的猜测一致——

他太想保护现在拥有的一切。

他说他已经变了，吕芳芳死后，他因‘恶’得福，那些卑鄙自私的心态随着他的成长，已经消失殆尽了，他一心向善，想做一个好人，所以报考了临床医学，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往后余生只吃素，用心学习治病救人，用来抵他以往的债。

谁知道刘新良的出现让他完美的计划出现了纰漏。

戚明光仿佛头上一直悬挂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刘新良只是拿着一把小指甲刀，尝试去磨断悬挂着剑的绳索。

尽管他知道刘新良距离真相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他赌不起。

“真相被揭露，我的后果与死无异，我尝试过劝他不要继续，可是他不愿意，他说活着的人有资格听到真相，可是活着的人不只是他们，还有好多人，我跟他透露了叶炬白或许涉案，如果曝光了真相，好多人都会被影响，他说了一句，他爸的手术费也是叶炬白慈善基金出的，我当时以为他要被我说服了，结果他问我为什么知道却不说，非要扭着我让我去警局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他就是轴，他真的，我要是不说那段话就好了，他根本就不在乎大多数人的生活，他只是想着没有用的真相，真相帮不了人，反而会害人......”

“他不是轴，他是太相信你了，他相信你不会害他，就像吕芳芳相信你一样，可是相信你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查良顺轻蔑地看着戚明光，“你也别说你想做个好人了，你都害死两个人了，怎么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好人，还有，你的自私没有随着成长消失，它只是因为你的条件变好了，所以在你的心底隐藏起来了，一旦遇到钱解决不了的问题，你的所有的选择，都还是会以最自私自利的方式靠拢，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别把学医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的重点从来都不是救人，而是让你自己好受一些，你把那么多人会被慈善基金影响的人都搬出来，也不是因为你在乎他们，他们只是你道德绑架刘新良的工具而已，他不吃你这套，在你眼里反而变成了自私自利的人，把自己捆绑在多数人的队伍里不能让你听起来占理，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他们得到的是捐赠的善款，你吃的是吕芳芳和刘新良的人血馒头！”

戚明光的嘴几度张开又合上，想说出反驳的话，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好不容易等查良顺说完了，他却发现自己已经无话可说了，和他的人生一样，已经没有什么值得辩驳的了。

他低下头沉思了几秒钟，问道，“我除了坐牢之外，会被罚款吗？”

“会，”黎昱杨回答得很干脆，“会赔偿死者家属

，如果死者家属提起民事诉讼，可能还会更多。”

“能不能给我妈留一点，她需要治病。”

黎昱杨冰冷地说，“刘新良的家人也需要治病。”

戚明光的脸色苍白，眼神空洞，那双曾经充满活力的眼睛，现在却只有深深的悔意。他的嘴唇紧闭，仿佛在抑制着内心的痛苦。他的呼吸变得沉重，每一次吸气，都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痛楚。

他的心如刀绞，他痛苦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回到过去，无法改变那些决定。他的眼角开始湿润，悔恨的泪水滑落下来，落在他的手背上，冷冷的，像他的心一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