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前路漫漫亦灿灿
翌日清晨，萧寒刚用完早食，就发现何云的副将粱安正在堂外等候。
看对方甲胄上积累的霜雪，似乎已经等了一段时间。
“粱将军，既然到了为何不派人提前通报，在外面受冻又何苦。”
“哈哈，萧大人莫怪，粱某这身糙骨头可不怕什么风雪，兄弟们也不怕，早就集结好了等着您一同出发。”
听到老兵们早已经准备好，萧寒也不耽搁，披上大氅就随着粱安向着燕京城南广场而去。
此时的南广场已经被大雪覆盖上一层白花，软软的踩在上面还能发出咯吱的响声。
“钦差大人，总计六千三百四十一名老兵，已经集结完毕，请检阅。”
粱安一声令下，原本在大雪中蜷缩身子保暖的老兵下意识地挺直了身子，哪怕他瞎了一只眼，瘸了一条腿，少了一只臂膀，他们还是有勇气与敌人拼命。
“出发！”
老兵不死，只是逐渐凋零，萧寒看着这群伤残的老卒，喉咙里艰难地喊出命令，便带头向着城外而去。
还记得来时萧寒这些人全部心怀忐忑，凭借着楚宗朴世子的令牌，才将并州那几百妇孺带进城内。
等入了城池，他们再次与何云、粱安等人打了个照面。
要不是看到花娘，萧寒怕是要被粱安、霍云拦下询问一番。
如今再次出城，萧寒已经不需要谨小慎微，更不必再看任何人的眼色，哪怕他纵马狂奔，也没有人敢阻拦。
石敬塘死了，燕州新军开始编练，副将粱安也安心为他牵马。
雪越下越大，却没有浇灭萧寒心中的热血。
燕京城，等他下次回来，一定要成为这座城真正说一不二之人！
马车的车辙在雪地上压出一道道痕迹，又很快被大雪覆盖，众人距离燕京却渐行渐远。
人就是这样，在一个地方久了就想要离开，而然真到了离开的时候，又有些不舍。
花娘、楚宗朴这些人大半的心血都花在燕京，如今就这么回去，似乎有些不甘心。
倒是萧寒，披着大氅看着苍茫的大地，心里很是通透，这一走不又不是不回来，搞得这么伤感干嘛。
“花娘，你这是怎么了，舍不得就别回去，看你偷偷抹眼泪的模样，我都快受不了。”
“萧寒，你这小王八蛋，你说得轻松，老娘从十几岁就经营鸳鸯楼，如今回来没多久，你说我能轻易放下吗？”
“得了，喜欢青楼是吧，咱在上京可是还有御春楼、轩雅楼，你手下还有喜扇、师师两位花魁。”
“萧寒，你讨打是不是，我这就替风姐姐教训你。”
被萧寒这么一闹，花娘的伤感的情绪顿时消散不少，想想自己在上京的产业，心里也有些期待。
倒是楚宗朴心情不怎么好，似乎不想回到上京。
“呦呵，世子殿下这是怎么了，喜欢上了燕州这片苦寒之地，彻底忘了上京风花雪月？”
“我是有些不想回去，我父王那么孩子我回去后只会是闲散世子，混吃等死有什么意思，还有你说的，国朝大比助我金榜题名，现在大比都过去了，也没见萧大文豪助我。”
说到国朝大比，萧寒就一阵脸红。
当初为了拉拢楚宗朴，萧寒可是许诺为楚宗朴做一些诗词，还吹嘘自己便宜岳父李世绩是主考官。
如今人家正主索要诗词，萧寒还真不好敷衍。
众人这才想起来萧寒似乎也是一位读书种子，在上京的时候，时不时就弄出一些脍炙人口的诗词出来，一个个将眼神看向萧寒，等待他如何作答。
萧寒骑在马上，踏着雪花前行，再环视一眼众人，脑海里不停地检索合适的诗词。
足足过去了半刻钟，萧寒这才悠悠开口：“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寥寥数句，便将众人的心神拖曳进苍茫的天地之间。
想到这几个月的经历，众人都是满心怅然，仅仅半年时光，怎么让他们觉得像是度过了数十载。
如果说花娘这些人只是有些感触的话，跟随萧寒返京的六千老卒已经泪流满面。
回想他们当初出征时，杨柳依依随风吹，如今回来路途中，大雪纷纷满天飞，道路泥泞难行走，又饥又渴真劳累。
他们心中的满腔伤感满腔悲，无法描绘，却被萧寒几句诗勾勒的词痛彻心扉！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几千人反复吟唱这几句诗词，原本悲凄的情绪也渐渐淡去，比起死在战场埋骨他乡的战友，他们还能拖着残躯回到京城，这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萧寒也没想到自己随意搬运的诗经的几句诗词，竟能引起如此大的反应。
好在他人前显圣的经历不少，脸皮也足够厚，就那么骑在马上，腰背挺直，绷着脸皮继续维持世子风流的模样。
楚宗朴看着萧寒在马背发出“人生无常，寂寞如雪”的感慨，心里既是羡慕又十分嫉妒。
“妈的，又让他装到了，可惜本世子肚子里就那么点墨水，不然也不会让这家伙每次都得逞，不行，看着这家伙得意的样子，比我自己失意还要难受。”
嫉妒不已的楚宗朴从马车上跳下，骑上一匹骏马开始追逐起萧寒的大青马，他不打算让萧寒继续保持寂寞如雪的高冷姿态。
只是到了萧寒跟前，两匹马靠近的瞬间，脾气暴躁的大青马一口咬向楚宗朴骑乘的那匹枣红马。
枣红马受惊之下，前蹄高高跃起，一下子将马背上的楚宗朴抛下地面。
楚宗朴狼狈地滚落在雪地之上，一时间心里的憋屈难以言说，看着高高在上稳坐在大青马之上的萧寒，楚宗朴第一次觉得，双方的差距越来越大。
大到他已经不能像以前一样，以平等的姿态对萧寒说话。
萧寒也被楚宗朴的举动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家伙是得了失心疯吗，怎么在大雪中不肯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