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路疾行
小徒弟细细嘱咐了一番剩下的师弟们,在自己不在的时候看好店面,又从柜台里取出一个装的满满当当的包囊——装着常用的药材,银针,还有各种各样的工具和丹丸。这是外出行医必须携带的东西。
将这一切迅速处理妥当之后,小徒弟迈开步子,就跟着小道士和那位大哥一起向着门外冲去。
大哥在前面狂奔,小道士紧随其后,步伐稳健而迅疾。最后是小徒弟,气喘吁吁,面色通红,但仍紧紧跟在后面,没有被拉下太远。
三人在城中奔走,行人纷纷侧目。于是各种各样的声音此起彼伏。
“那是,什么情况?”
“啧,那不是徐大夫的大徒弟么,怎么跑的那样狼狈?”
“怎么还有一个道士跟在里面,从哪里来的道长?”
“他们这是去哪儿?”
“不清楚,但看样子是向南去了。”
“南边出什么事情了?是谁家婆娘要生孩子了么?”
“有可能,还有可能是谁家老人病重了吧……”
“希望可别是什么瘟疫就好……”
“呸呸呸,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一定是虚惊一场。”
“是啊是啊,千万可别染上那玩意儿……日子还怎么过哟。”
纷乱的、略带惊慌的声音传入小道士的耳中,那是城中百姓最真实的想法。
希望一切顺利,希望只是虚惊一场。百姓们渴望安居乐业,健康平安,小道士和他们也没什么不同。
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哀鸿遍野,白骨露野。那是充斥着死亡与悲泣的绝境。
小道士曾经见过那样的惨况。而他不愿再见到那样的惨况,永远。
放心吧,各位乡亲。他在心中默默低语。
什么都不会发生的,我保证。
……
一路上未曾停歇。熙攘的人群、流淌的清渠还有厚重的城墙被三人尽数抛在身后。
离了槐荫城,大叔所居住的村庄已然不远。城北群山绵延,而城北却是平坦的沃野,偶尔隆起着矮矮的山丘。翠色向大地尽头伸展,一派富饶之景。
茅草堆砌而成的屋顶,袅袅升起的炊烟,高高低低的农庄点缀其间,仅仅是看,便有一种悠然而宁静的感觉从心头浮现。
不过此刻的三人并没有心思去欣赏这种感觉,他们正沿着田埂上的小路奔驰,留下一路深深浅浅的脚印。
“还有……还有多远?”挎着药匣,满头大汉的小徒弟很是喘了一口气。
“就在前面了,就在前面,路走到头儿拐个弯儿就到了!”大叔挥舞着手臂,努力比划着。
“嗯。”小道士淡然的做出回应,眉眼间不见一丝疲惫的痕迹。
自家功法的效果是出乎意料的好。体内的真气源源不断地滋养着他的身体,恢复着他的体力,就是跑一场马拉松,也不见得能给小道士累到哪里去。
要说为什么上辈子小道士没有这样的感觉,那跟他之前的处境有很大关系。
对于体内已经构建了真气循环,能持续不断滋养身体的正牌修行者而言,一成左右的恢复能力其实并不算很明显,而对于普通人或者是刚迈入修行之道的新手而言,那却是从无到有的质变,足以让人明显感受到不同。
那就像是一股助力,一股暖流,在你疲惫的时候悄然出现,让身体有了喘息的机会。这中间的差别,就跟一直憋气跟偶尔能浮出水面换气一般巨大。
这样以普通人的身份重新体验自己所修行的功法,绝对是一种难得的体验。或许更是一种十分可贵的机会,能让小道士借机对日后的道路有着更加清晰的体会。
悉娑、悉娑。一阵十分轻微的响动忽然传入小道士的耳朵。
那声音确实十分微弱,混杂在旷野的热风与两个人粗重的呼吸之中,更是显得毫无存在感。如果不是他此刻将心神集中到自己的感官上,恐怕也会将其忽略。
小道士心神和目光瞬间锁定了不远处的某一处繁茂的草丛。体内的真气默默运转,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然而那处草丛却没有更多的声音传来,青翠高耸的草叶在风中摇曳,发出淅淅索索的声响,似乎只是大自然的小小玩笑。
错觉?还是自己太过敏感了些?小道士摇了摇头。他的直觉从未出错,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相信自己的判断,这草丛里面一定藏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嗅,嗅。小道士轻轻抽动了一下鼻子,眼神微眯。视觉或许会被假象和伪装所迷惑,但嗅觉不会。
他那被真气强化的感官,捕捉到了一丝非比寻常的气息。
那是混着着血液与腥臭,难闻的野兽气味。
一只受了伤,伤口恶化,身体肮脏的中小型动物。仅仅凭借这么一点线索,小道士就足以做出判断。
不太可能是凶猛的食肉动物,那样的动物怎么也不会流落到人类的农田中来。更大的可能性则是猫狗一类的动物。
而猫的可能性很小。对于这里的居民来说,那是有钱人家才能从遥远的西域商人手中
弄来的娇贵宠物。
有意思,一只并不健康的流浪狗。一只发不出声音,只能趴在草丛中虚弱的狗。
万物有灵,虽然无法和人的生命相提并论,但这也是一条生命。既然碰到了,小道士就不会丢下它不管。
不过事情总是分个轻重缓急。等自己将那位昏迷的大娘救醒,或许会抽点时间来料理一下这只可怜的动物。
希望它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吧。
小道士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块农田的特征,将之记在心中,准备晚一些的时候再过来看看。
……
一圈窄窄的木篱围着一个小小的院落,里面散落着几间用木头和茅草搭建的房屋——那就是村民大叔的家。
心急如焚的大叔一把推开自家那两扇带着窟窿和缝隙的木头门,冲了进去。甚至还因为冲的太急而被门槛绊了一跤。
没等小道士将他扶起,大叔就一骨碌从地上爬起,继续向院中跑去。
“媳妇儿,媳妇儿!咱妈现在怎么样了?我找大夫过来了!”顾不得摔得七荤八素的自己,甚至没来得及清理自己粗布杉上沾着的黄土与灰尘,大叔扯着嗓子向屋里大声叫喊着。
“壮他爹,咱妈还是没醒,额头还像锅里的热粥一样烫!”一个穿着花袄,梳着麻花辫的中年妇人红着眼圈从屋中迎了出来,手中还攥着一块滴淌着水珠的毛巾。
“这,这……这可怎么办呀!我这心口好痛啊!”天仿佛一下子塌了下来。对大叔而言,那种感觉,就好比眼睁睁看着暴雨淹没了自家即将收获的麦子一般。
眼眶通红,泪滴欲垂。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生命无法承受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