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下山,然后上天
苏清羽做了一个十分漫长的梦。他梦见他回到了拜别师尊下山时的日子。
“徒儿，你可知汝此行欲何为？”那个衣袖翻飞、仙风道骨的老道士眉眼间满含笑意。
“祛疾，抚民，济世，致仁。”小道士深深下拜，回答掷地有声。
“唔，于世理应如此。然为汝乎？”师父轻捻长须，徐徐开口。
“入红尘，历道心。寻羽化之仙途。”
“遇不平，必相助。救苍生于水火。”
小道士的回答未有一丝犹疑。
“好，好，好。吾徒，你且去吧。”师尊微微颔首。他轻挥拂尘，面前的山门刹时洞开。似有万千霞光涌动。
是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周围送别的小道士和道士们终于压抑不住眼中泪水，却都哭成一团。
唯独那个梳着青玉剑簪的少女神情欣喜，俏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明媚的微笑。
“傻木头，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讲讲一路上的见闻。”
“还有，别忘了，大家都等着你呢。”
“再见了，师兄。”
没有悲伤，没有迟疑，少女简短的话语中充满希冀与期盼。
“放心吧，萱儿师妹。”
“不会让你等太久。”
“我保证“。”
笑容灿烂而昂扬。
少年注视着面前的少女，以同样的方式给出了回答。
终于到了离去的时候了，少年对着尊师与山门，重重下拜。旋即转过身去。
“不许，不许……忘记我。”少女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声音微弱到近乎呢喃。
“萱儿你说什么？”少年有些小小的疑惑。
“没什么！快走吧，傻木头！”
“哦，那我，那我走了……”
矗立良久，少年终于迈开步伐，沿着青砖铺就的阶梯缓行，消失于山色翠海之中。
山门缓缓闭合，偌大的丹云观内从此再无新任的大师兄。
少女默然许久，只是深深呼吸，注视着面前紧闭的大门。等到她再度转身之时，眼角却已经挂上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她果然还是舍不得他。
就算再怎么做好心理准备也是一样。
少女捂住了自己的脸颊。
“徒儿们莫哭，莫哭。你们的轻羽师兄年纪虽小，但道行却是最高，心性也最令吾满意。”
师尊的目光饱含温情，慈祥地将几个年纪尚小的孩子们揽入怀中。
“他此番下山，便如苍龙入海，猛虎归林。定壮我山门之威，令吾派香火绵延兴旺。”
“萱儿不必担心。到那时，为师便会亲自为你们俩个做媒，助你们结为道侣，永结同心！”老头儿握住乖徒孙女儿的手，为她抚去眼角的泪珠，郑重地许下诺言。
“那，那师傅，如果清羽师兄没有回来呢？”一个性情耿直的孩子脑海中一片空白，他忽然提出了一个非常有趣的假设。
“庶子安敢！那老夫便要打断他的五肢，穿了琵琶骨吊在后山茅厕里七七四十九天，风干成腊肉口牙！”
老头儿怒目圆睁，浑身衣物在恐怖的气息冲击下鼓荡，天地也为之震撼。
小徒弟吓得急忙缩成一团，仿佛见到了传说中最最狰狞的妖魔。
“诶唷，我的乖徒孙，别害怕，别害怕，只有撒
谎骗人的孩子才会受到惩罚！”
“我相信你师兄一定不是这样的人，对吧？”
师父的笑容依旧是那么慈祥。
……
我怎么会做这种噩梦！小道士吓得差点魂飞天外，猛然从昏迷中苏醒。
被师傅做成风干腊肉什么的，那种事情不要啊！小道士表示绝对不能接受。
方才的景象着实太过恐怖，每每回想都令他大受震撼。师父他老人家哪里都好，就是喜欢吓唬不懂事的小孩子。
天鼎山是他唯一的家，师傅师伯师兄师妹们都是他最亲爱的家人。
难道山下真的有什么东西比自家师门还重要？
难道世上还有什么其他姑娘能比小师妹更令他着迷？
不存在的。苏清羽不屑地撇了撇嘴。
小师妹还等着他呢。他又怎么可能不辞而别？就是被打个半死，就剩一口气，他也要活着爬回去才行。
不，就算是死了，他也要从坟墓里爬出来，变成僵尸，一蹦一蹦的回家。
等等……
说起这个来，我是不是，是不是已经死了？
苏清羽的面孔皱成了一个十分扭曲的球。
我明明与那几个老鬼同归于尽了不是？怎么还能思考？？？
发生肾么事了？难怪身体感觉轻飘飘的，头不疼了心也不跳了……
小道士此刻混沌的记忆不能给他提供任何有效的线索。有关于生前最后的场景，他只记得，那是一场无比绚烂的烟花。
“不对啊……一百张极品震离雷火符，就算是一座铁山也炸塌了啊……我怎么还没死？”
“更何况，我亲眼看着师傅给我弄的真元戒在爆炸中彻底碎裂了啊……那可是是足以抵御天雷轰击的乾元罡气啊……”
小道士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难道是那个奸商卖给我的火砂和雷尘过期了？还是我给师傅传授的配方记岔了？”
“不可能啊，我还提前做过测试的啊……一次性炸碎三四十个普通尸兵绝无问题，对阴鬼之类也有十分强大的杀伤……就算是那几个怨气滔天的老鬼，在这样规模的爆炸下也应该连渣也不剩了吧……”
小道士摆出实例，根据逻辑做出了一番细致的推断。
“等会儿……如果我没死……那那些家伙会不会也没死？”一想到那几个作恶多端，怨念不散的阴魂，小道士的脸色更黑了。
为了保护庄子里的那几百个无辜村民，他可是把全部家当连同自己的命都给搭进去了。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斩草却没能除根。
“这……早知道这样我就在洞里再埋一百张了……肯定能给把阴脉彻底断绝。”小道士的声音充满遗憾，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却浑然没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
“放心吧，你和那些阴魂一起炸成基子流了，在物质世界里什么都不剩下。”一句充满了科技感的吐槽忽然在小道士的耳畔响起。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总之村民们是安全了对吧。”
小道士头都没抬，平淡的语气听起来显得十分欣慰。
“……没错。”那个声音明显噎住了，停顿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我说你已经死啦！死的连灰都不剩啦！你是听不懂对话中的重点吗？”那个声音急了。大声强调起一个任何人类都完全不能接受的事实。
“哦。”苏清羽轻描淡写地回了它一个字。
“就这？”那个声音开始怀疑自己的传感器。
“还有，谢谢你告诉我。”小道士十分礼貌的表示感谢。
“你这个人怎么肥事！”
“群星守护怎么净征召你们这种奇葩！”
“我真的要死机了！我撤回拥有生物躯体的提案好了吧！”
“求求你们做个人吧！饶了我行不行！”
“怎么样都行，就算把我丢到混沌前线当战争智能我都认了……”
“能不能别再让我做新人引导工作了！嘤嘤嘤……”
没有任何回应。
黑暗的房间里，只有充满怨念的石乐志女声不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