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汴梁惊变（9）

赵构在地上大喘了几口气，踉跄爬起来壮着胆子走向那倒在地上的恶鬼。那么多的秘术砸在它的身上，就算是大罗金仙怕是也讨不了好，更何况是一只刚从火海中冲出的东西。它的皮肤如今是一片焦黑，也不知道是火烧还是火焰秘术的杰作，有些地方还有冰棱刺出的血窟窿，正往外汩汩地涌着黑血。那柄军中制式的长刀还插在心口，他紧着火光，忍不住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这人形的恶鬼从肩到胸口竟都覆盖上了龟壳般的硬物，自己那一贯胸一刀当真是角度刁钻，自下而上刺了进去，否则怕是自己当场就被这恶鬼掐碎脑壳也说不定。

正后怕间，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清越的女声：“蜀国公还请少歇，这等脏手的事情，还是留待我们来做吧。”

赵构猛地转身，发现一名穿着华贵金丝黑袍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自己身后。她看上去有些瘦弱，说话的声音也温婉，可不知怎么就是能盖住这周边躁动的喊杀和自己胸中翻涌的气血。这等女子能出现在今夜这样的修罗场，只恐怕也不是什么凡俗之人。他本能地攥住了刀柄，却惊觉自己使脱了力，试了一下竟没拔得动那长刀。

似乎是察觉到了这位年轻蜀国公的动作，女子只轻轻地笑了笑，主动介绍道：“桂清阁，夜子语。”

“原来是夜阁主……久仰了。”赵构听到这里，倒也是松了口气，他情知今日燕王府之事怕是与那传闻中囊尽天下珍宝的桂清阁脱不了干系，却没想到这位夜阁主竟这样毫不避讳，几乎是明火执仗地出现在这里。

“今日这手笔，确是盛大！”他想了想，感喟一声，也不知自己是讽刺还是赞叹。“那是什么东西。”

“修罗恶鬼、活死人、行尸。”夜子语没有隐瞒，却也没有继续解释下去。

他们的周围，刘琦所率的重甲军士正一步一步将最后几个还在挣扎的恶鬼推入那熊熊烈火之中。几名擅长冰霜的秘术师已经站定到他们的背后，将步人甲上附上了冰霜，让前排的军士能对抗那些灼人的火海。更有一名操控火焰的秘术大师，凭空喃喃自语之后，点燃了他们沉重的长刀。那些附了秘法的武器燃着跃动的魔火，即使一时间杀不死恶鬼，却总归能有效伤害到它们，让它们畏惧着，退向身后滔天流火中去。

还有更多的秘术师在黑暗中将数不清的秘法火焰漫无目的地砸向王府内，就连米司丞也列身其间，这个自称擅长星辰秘术的家伙，双手摊开，全身上下有朦胧的光华像月光般泄出，而伴随着这样的光，那些怪物开始挣扎、开始哀嚎，却再没有什么力气向前扑杀——这样的情形，若说盛大，比不上宋辽、宋夏之间兵甲云集的国战；可若论奇诡，怕也是前无古人的绚丽。

“小公爷说笑了，刚刚若非小公爷奋太祖太宗余烈，舍命相抗，只怕汴梁已成修罗地狱，不知将有多少生灵涂炭。”面对这样的场面，匆匆赶来的夜子语变现得波澜不惊，反倒是面对赵构这个年轻的蜀国公，才神色郑重地袖手拜下，“如今局面稍靖，皇城司与禁军大队稍后便至，届时还请小公爷于外围主持大局，莫放外人入府。”

夜子语说得自然是恭敬郑重，言语间的奉承也高明得紧。寥寥数语便切中了赵构胸中那一点激荡。赵构同样拱手还礼以对，可看她那意思，竟是还想趟进这火海中去。他望了望依然滔天的烈火，看了眼正在坍塌的高阁，一时间只觉心绪凌乱。他本想劝住这阁主莫要以身犯险，直叫这火将那些恶鬼烧个干净算了，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却成了一句：“我已承继爵位，阁主莫要叫我小公爷了吧……”

而此时，伴随着燕王府冲天的火光，初雪落下，以无声无息的诡谲覆盖了东京城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