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前(下)
门后的拍打声更加疯狂。
除了孙茵和草芳,没人听得见。
草芳在孙茵后退时突然懂了一切,她要阻止自己上台!
她所有的心血和努力都浇筑在那张小小的奖状上。
她更加触动似的想出了更多奇怪事情的答案。
“那个人是谁!他是谁!他为什么会知道!!”
“你别走!孙茵,你恨我,你不想这么容易放过我,你把门开了,我欠你什么都可以还清,我可以道歉,我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把门开开……”
孙茵听到这,轻笑了一声。
孙骕这混蛋找的女人,倒没她想象的那么愚蠢。
她是恨,并且以她往日的性格,别说放过草芳,她更不会放过孙骕,也不会放过被谎言欺瞒已久的自己。
一个都逃不掉。
但是现在不行,一切在今天这个场合都需要收敛,滕娜说的复仇计划也好,痛痛快快地给孙骕一个滚蛋也好,这些在今天这个场合都是脆弱的,稍不注意都容易酿成大错。
下面坐着的都是什么人啊?
老爷子的管家,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厂里都是一个重量人物——一把手孙敬,数个家族兄弟姐妹。
这么多,都让他们看她这个目光短浅无知散漫的本家小女儿的笑话吗?
目光短浅,无知散漫。
本家有多少人明面私下形容过,旁支有多少人用这种眼光看了她几十年?
没本事,嫁了个没用的老公,满脑子无用的浪漫主义,害己害人……
当时滕娜苦口婆心给的复仇计划想想固然很爽,但真到的实际。
孙茵只能苦笑说自己没勇气。
将钥匙扔进垃圾桶,她擦了擦手,再拥入礼堂光明的亮光中时,她脸上的神情又恢复了凡本家人势必而有的骄傲。
骄傲,谨慎,自持。
舞台流程仍在进行……
滕娜一直站在柿寅旁边,柿寅则守在一堆设备和音响,不曾离开,不曾回头。
但他们心照不宣。
滕娜愿时光永驻在这一刻。
观众席上,华林百无聊赖地按着手机,头也不抬地道,“还有多久。”
没等王宇有所反应,另一侧的阳鸣已经从短信中抬头出来看向他,“久着呢,都没发奖呢。”
华林回以他一个无奈的表情。
旁边的王宇听了这话,瞬间撂挑子不干了,“都他妈耗老子耐心的东西,华林,咱们走,在这纯他妈浪费时间!”
华林也正有此意,拍拍衣袖作势要走。
阳鸣:“不是吧……再坐一会呗。”
“大会第四个议程,表彰仪式。”
“接下来公布年度先进工人代表和优秀领导名单,请受到表彰的工人代表和优秀领导上舞台领取奖状。”
旁边的声浪明显随着这句话有所降低,并且越来越低,到后来全场寂静。
大家都翘首以盼地听着主持人念名单。
这份名单上有他们自己的领导,有他们身旁的同事,甚至是他们自己。
就算早已知道结果,可当这些受表彰的人从人群中走出,走上众人瞩目的舞台接受表彰,他们就不能不说毫不在乎。
因为他们都有一种共同的感觉,这冥冥之中与我有关。
王宇见大家都安静下来,礼堂瞬间安静了,自己也不敢动了。
这都在这装些什么孙子呢?
他下意识去看华林。
得,人家小哥刚刚还半抬的身躯就这么着的坐下了,还坐着端端正正,仿佛刚刚那个猴急要走的不是他似的。
王宇悻悻地坐下了。
蓦地,他一摸自己的脸,突然发现。
好像不是谁都可以用猴急来形容的。
比如旁边这位长得人模狗样,貌美如花的就不行。
……
初中毕业的王宇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成语水平有多么得惊为天人。
华林半抬眼地看着,他并不关心舞台上究竟发生什么,自己周围是不是有人站起身上去领奖,拍完照又下来。
只是觉得有趣罢了。
只想安静地待到场子再次沸腾的时候,自己再低调地离开。
主持人还在上面念着名单,上去的人接受鲜花和掌声,拍完了照又拿着奖状下台,下一个继续……
便轮到了最优主管的表彰环节。
这个奖设从来都是一厂一个,不管有多少分厂,一个总厂只出一个。
今天最优主管奖爆冷,每个厂这块的竞争环境都卷得不得了。
以至于念到哪一个厂的最优主管获奖者,底下都会发出各种声音。
比如惊疑声“是他居然是他?”
比如肯定声“是他是他就是他!”
比如质疑声“就这?”“凭他?”
比如质疑那些质疑的声音“不服?”“你行你上?”
……
主持人艰难地吞下一口唾沫,再次大声地嘶吼道,“纺织厂最优主管!”
全场安静。
大家都在期盼。
主持人仿佛又恢复了语言功能,
“纺织二厂,草芳!”
!!!
???
全场沸腾。
有知道就是她的,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的,有放声无意义尖叫的,有相信流言的,有直言黑幕的。
巧巧瞪大了眼。
云喜环抱着胸。
滕娜冷笑一声。
阳鸣拧紧了眉。
柿寅……他紧盯着后台入口。
等那个身影出现。
是的,柿寅一直知道,草芳躲在那,她早早地来,却为了避开他进了后台,她只要获奖那一瞬间的星光璀璨。
可是身影时时没有出现。
草芳没有出现。
主持人在连喊两次草芳之后嗓音逐渐变得嘶哑,他再次运气,又充满生命激情地喊了一声,“最优主管奖获得者,纺织二厂,草芳!!!”
现场没有人。
人群骚动了。
大家都在找人,也在等待。
滕娜的嘴角撇了一撇,露出不好的神色,她扭头看了看柿寅,发现他面色平淡,她又抬头看了看前排领导席。
孙骕的脸上毫无异常,仔细观察却发现他的右手大拇指时不时搓着左手食指;孙茵今天果然到场,坐在靠近孙骕的后一排,神色竟然非常好。
一股不安的感觉袭上心来。
孙新觉得这个主持人谁爱当谁当,反正他是真不想当了。
下场就去药店批发金嗓子喉片。
在他正准备喊第四遍的时候,台下第一排有个坐偏侧的老头咳了两咳,这本不该引起孙新的关心,可是台下头排听见的人脸色皆一敛,看自己的眼光里也多了一分有话不能言。
孙新瞬间懂了三四分,麻利地讲出接下来的话:
“因纺织二厂主管草芳缺席不能到场,现就请领导席给出意见。”
几分钟后,孙新站上舞台,手持话筒大声地道,“经领导集体商量,现给出酌情意见,纺织二厂草芳主管原定年度最优主管获奖者,现无故缺席,划去最优主管资格,本着鼓励胜于竞争的原则,对该名额进行以下处理,重新决议除纺织二厂草芳主管在外所有纺织分厂的主管参选资格,重新评选纺织厂最优主管!”
人群又是一团炸裂。
这姐牛哈,奖状送到手里了都不来?
不来即视为放弃是表彰大会举办以来默认的传统,初始的表彰大会原意就是多鼓励员工领导倾听厂里新动向,凝聚厂区动力。没有人在表彰大会还有获奖缺席的,这算开了先河。
姚杰的眉高高皱起,似乎对此很不高兴。
旁边的人忙打圆场,“您别着急,我们正在重新评选,不出十分钟就能出结果,到时候会议就能顺利进行,至于这草芳主管,到时候咱们一定……”
人群中突然一处传来一声尖叫,紧接是喧闹。
无尽的喧闹和无数人起身惊呼之中,是礼堂厚重高大的门口,一个身着青绿色的民国风改良旗袍的女子逆光站立在众人面前。
她原本漂亮精致的黑棕色长卷发零散在肩膀两侧,手里拿着一截断了的玻璃瓶,截口锋利地划破了白皙的手臂,血一滴一滴地淌在地上。
“表彰大会,被表彰人未到,视为自动弃权,收回表彰。”
“表彰大会,被表彰人未到,视为自动弃权,收回表彰。”
“表彰大会,被表彰人未到,视为自动弃权,收回表彰。”
……
在如此慌张的情况下,草芳的脑中一直盘桓着这句话。
她不能这样收手,她费尽心思,丢失所有才换来的一切,她以为势在必得,所以压根没有做收拾残局的准备。
这是唯一的机会,抓住了平地而起,放弃了直堕深渊。
她重重敲打面前的门,虽说门表面被草芳用各种能找到的工具砸了一遍,但也只凹进几个小洞,门锁更是纹丝不动。
她后退几步,直视眼前的门,怨恨的目光若有实感,她现在早已破门而出。
她突然想起先前孙骕在这抽烟,想吹散烟气的时候,他去开了一扇窗玻璃。
有窗户!
草芳将休息室的杂物迅速堆在一边,足足整理出了一面墙的空白,果不其然,墙上开了一道窗。
厚重的毛玻璃窗自然锁住,凭成年男人的力气费劲一拉也只能拉动一边玻璃,露出五指长的缝隙勾通外界。
在已濒临绝望和愤怒的草芳眼里像劣质的玩笑,予以无情地嘲笑。
挠心抓肝的痒。
草芳终于爆发,她操起旁边一箱酒瓶子,从里面拿出一瓶新酒就要砸。
毛玻璃发出沉闷的响应,巨力作用到草芳身上直接使她握酒的手臂震颤,无力之中她手中的酒瓶脱落,酒散了一地,满屋都是刺鼻的香气。
她早已失去理智,拿起旁边的东西就是掷和砸,感受不到身体那种无力的疼痛和酸麻,连坐在地上被玻璃碎片割伤都浑然不觉。
毛玻璃终于不堪重负,碎裂了一小块。
草芳如获救星似的扑上去,扒着碎痕,用手去抵去撞,那酒瓶砸摔。
终于摔出了一个大洞。
草芳用尽全身力气从洞里爬出,即刻摔倒在草丛中,她顾不得身上的泥土和伤痛,气喘吁吁地从礼堂外绕过,直接推开了礼堂大门。
便有了众人看愣了的这一幕。
她没有停留多久,压抑着疯狂的心跳,调整着凌乱的呼吸,径直走向舞台。
这舞台曾经是她梦寐以求的,她希望站在这里,接受万人的羡慕和尊敬。
可实际是,现在众人的眼光聚焦于她,她感受不到尊敬。
太安静了。
安静得她站在台上,没有麦,仅仅是对着懵了的直直看着她的主持人说了一句话,都夹杂着颤音,却在全场清晰可闻。
“我来了,请问可以领奖了吗。”
孙新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第一次吃本家红利做主持人能遇到这么多突发情况,简直像抽到了经典名场面合集一次性体验券。
他茫然地看着领导席,希望他们能给出一点提示。
少数的几个人反应过来,也都看向了姚杰。
姚杰没有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
孙新反应很快,“原定获表彰者草芳主管没有缺席,具备基本的会议精神,会议照常进行。我宣布纺织厂今年的年度最优主管为纺织二厂草芳主管,大家鼓掌欢迎!”
最后一句鼓掌欢迎大概把一些人喊回了魂,礼堂里陆陆续续响起了掌声。
草芳和孙新一个受表彰人一个主持人在台上站着,等着礼仪上台送奖状。
奖状是个镀金框的牌匾,花纹有浮绘设计,端起来有点重,此前草芳没来时场面哪哪都很乱,这牌匾一会说要送一会说不要的,礼仪小姐姐们还在后台找呢。
滕娜发现情况很不对劲,甚至有点超出自己的预料。
照计划,这时候孙茵上场拆穿草芳是最好的时机。
可是孙茵人呢?
滕娜后背一阵冷汗。扭头望去领导席。
她跑了。
事实上自草芳站在逆光处,人群中有人发现她并传出一阵惊呼时,孙茵就察觉到不对。
她不可能真如滕娜所说自己出面当场给家族蒙羞,给自己丢脸。
这种事情暗地里做就够了。
可是现在这家伙又是怎么回事?把自己砸死魂飘过来的吗?
滕娜达不到目的不会罢休的,她找人查过,这小妮子做这事纯粹是为了一个汽修厂没背景的小子。
那就让她去做好了。
自己可以在家族和外人面前扮演被骗感情的可怜人角色。
她想好便偷溜出了礼堂,叫上一辆车匆匆离开了。
……
滕娜又看了一眼孙骕,他似乎完全没有发现身后的老婆已经悄然离开,相反他正因草芳重新出现而在座位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柿寅的脸上还是没有表情。
滕娜贪恋地看了他好几眼,吐出一口气,朝他伸出手,“柿寅,把那个麦克风给我。”
柿寅闻言微怔,仿佛想到什么,“你不会是想……”
“不要去。”
他冲着舞台摇摇头,又看向她。
他的态度却令她温暖又坚定了。
“给我,我说过的,要帮你。”
柿寅盯着她,良久没有出声。
人声还在沸腾,一浪接着一浪,台上两人无声地站立着,身后,礼仪高跟鞋跟笃笃地近了,柿寅站在原地,仿佛能听见红绸布摩擦镀金画框的沙沙声。
他是个机会主义者,同滕娜知道的一样,绝不放弃机会。
银质的话筒握在手里,滕娜的笑容里更添了一丝温度。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还在为她担心,换作平时她必然欣喜若狂,到了这个时候,她只说道,“要让所有人站在我们这边并不容易,你想尽一切办法,让在场每一个人相信我们。”
“台上是你出轨的前女友,台下是前女友的出轨对象和断你前途的领导,柿寅,你渴望复仇就和你渴望抓住机会一样,别让我失望。”
说完她不再回头,朝着那光明中央走去。
礼仪手捧的那块匾被人截胡,来人只留下一句:
“特殊情况特殊招待,这是柿寅总策的设计。”
礼仪表示很懵,扭头看见柿寅平淡的目光从远方扫来,便慌也似的撒了手。
滕娜今天的衣着十分别出心裁,她着一身黑色长裙,腰部做了镂空和收腰设计,完全是气场全开的节奏,舞台灯光一照下来,她鲜艳的红唇显得十分精致诱人,她就这么大踏步地走到孙新和草芳中间,手里捧着那张奖状,眼神却是冰冷的。
台下的众人还以为礼仪换了个全新的打扮,正敛足了兴致看台上的动静。
云喜见旁边的巧巧和远处的阳鸣那一幅幅看呆了的脸,极不可闻地笑笑。
好戏才刚刚开始。
华林也来了兴致,他翘起了二郎腿,想要坐得更舒服一些。
滕娜缓缓地将奖状递给旁边的女人,眼神中藏有几分冰冷的笑容。
正在草芳接过奖状的片刻,她掏出腰间别着的话筒,轻启朱唇,顿时声音通过音响响遍礼堂四处。
“草芳主管拿的这个奖状,恐怕于心有愧吧。”
她倏然加重手中的力气,草芳手上的右手没接过奖状反被奖状尖锐的边框一扯,痛的她嘶出了声。
这话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
于心有愧,什么意思?
人群中一直强烈相信传言的人首先议论起来,不久这议论声越来越大,全场一片嘈杂。
也有觉得突然上台的人来路不明,或许是想从中捣乱坏事,纷纷喊道下来,你是什么人。
姚杰的脸色又不好了起来。
孙敬大手一挥,冲后排几个人说,“保镖上去,把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拉下来!”
奔跑的速度没有开口的速度快,台上又传来一道声音。
“我是谁不重要,但是我今天之所以站在这里,就是想说,草芳主管,你不配这个荣誉。”
“你是靠见不得人的手段才获得这份荣誉的。”
“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你和坐在台下的一位领导,频繁出入蔷薇酒店,不止一次被人看见过。”
!!!
一个道理又一次被现实有力的证明,那就是有锤的瓜吃起来就是比像一盘散沙都不用风一吹走两步就散了的小道消息香。
观众又疯了一次。
草芳盯着眼前这个女人的脸,滕娜也平静地反盯着她。
她不大想起来她和眼前这个人有什么仇怨,以至于她要像现在这样来拆自己的台。
被自己狠狠伤害过?草芳想不起来有这个人。
今天已经经历够多了,她没有因此宣布缴械投降,就像之前所说,她压根没有做投降的准备。
不到最后一刻,我都站在我自己这边。
草芳轻笑一声,黑棕长发在灯光下柔和秀美。她看着不远处冲过来的保镖已在近前,轻吐一口气。
“证据?”
“我有证据,不然我不会上台。”
“我保证两分钟之内,你们会看到这个人的真面目。”
保镖已经将滕娜擒住,正把她往台下拽。
一个保镖上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轻震了一下,紧接着所有保镖的手机都亮了或响了铃。
不止他们,是这个礼堂的所有人。
众人的手机纷纷亮起,更多的手机微震,设置了铃声的手机们满礼堂乱响,像极了毫无默契的合唱。
是彩信。
这个年头的彩信贵得要死,好不容易发一条都要心痛到吃半个月白菜来缓解的程度。今天居然?
一条就算了,还几千条?
就因为滕娜一句话?
奇葩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不少人没来及思索其中的疑点,已经点开了彩信。
阳鸣找到那个按键,连按两个,点击了“打开”。
这彩信一发就显得豪气十足,内容居然是……
草芳和男人的约炮史。
十余张草芳和男人现身酒店的合影,甚至还有录音,点开就是草芳的嗓音在缓缓诉说申请表彰的事情,并在录音末尾提及了酒店名字,重复了两遍房间号,整段录音撒娇程度直接到了露骨的地步,对来人的反应可以说是恩威并施,欲擒故纵……
在场的男人听得直吞唾沫,只是因为还在场,也就没有什么表态。
女人的反应多了,质疑的嘲讽的骂骂咧咧的,什么都有。
草芳听着台下的声音,自己的声音从不同的地方,别人的手机里传来,瞬间双腿发软,血涌喉头。
彩信还在一条一条地更新发送,转到每个人手机里,礼堂里的声音不断,震动不断,每个人的手机屏幕瓦亮,毫无重复的内容一天天冲击着人们的认知。
孙骕吓得面色泛白,难掩暴躁,他一拍桌子,冲着还愣在原地的保镖吼,“还他妈在这愣着,赶紧带走!”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低呼,原来是某个人放大了一张酒店图,发现这图上和草芳走在一起的男人的特征十分扎眼。
他体态偏胖,上半身着白灰条纹衬衫,下半身穿灰色西装裤,却在腰间系上一根金色的腰眼皮带。
“你们看!这和那女的混在一起的男的穿的皮带都是最新款的,这牌子很贵!一看就是个有钱人!”
“有钱人也没几个穿这个皮带的呀!”
“我见过!好像是……”
礼堂坐着上千人,一人一个小发现,迟早孙骕的底裤什么颜色都能被扒出来。
孙骕不管不顾地站起身,回头是却见孙茵早已没了影,他现在只想让草芳和那个什么黑裙子的赶紧消失,从台上滚蛋,七嘴八舌的人赶紧闭嘴。
他转向身边的人,却见其他人都是一脸云淡风轻坐等看戏的样子。
早在那口出“草芳拿奖于心有愧”的人说出“和台下一位领导”的时候,领导席的众人先是一怔,又是一笑,想知道到底是谁,倒霉来得如此快,还如此社死。
竟无一人叫停。
孙骕抬脚欲走出去,隔他好几个人的孙敬伸手一把把他拽住了,举起手机给他看。
“我想,你现在不能出面解决了。”
这是最新一条彩信,也是最后一条,上面只有一张图片。
草芳和孙骕的并行图,正脸。
长达两分钟的彩信轰炸已经结束,观众席上的喧闹远远没有结束。
孙骕尴尬地坐在座位上,他狠低下头,却仍感觉四面八方像刀子一样锐利的眼神戳中自己的后脑勺。
柿寅满身冷汗,一下瘫坐在靠背椅子上。
滕娜上台前对他说过,“要让所有人站在我们这边并不容易,你想尽一切办法,让在场每一个人相信我们。”
时间紧迫,柿寅如今做完了这一切,才觉得滕娜说这话时就已经意有所指。
所有人,相信。
这该怎么做到。
有办法的。
亲眼所见,如山的证据。
柿寅汗涔涔地打开手机,拨通了“私家大侦探眼镜兄”。
此时滕娜正在用银质话筒对着草芳及所有人说“你不配得这份荣誉”。
“喂,大老板。”
“少废话,听着,把你上次那个电脑程序打开,调成编辑彩信,收件人滨海厂区所有与会人员,内容就我上次给你的那本白皮书,收件人和内容全都做过电子档,尽快!两分钟发好!”
对面平静了三秒钟,立刻传来哀嚎。
“不是吧大哥,我真成你廉价劳动力了,你在开玩笑吧,几千人,一百多页资料,两分钟,不这样会死人是吗?”
“会死。”
对面迅速传来敲打键盘的声音。
柿寅下达好指令,此时保镖正在把滕娜拽下台。
草芳的面容清冷,在一旁似笑非笑着。
电话在手中乍响,他看都不看便接了起来。
“喂……”
“你他妈的简直是有病!就是不想让老子多活几年,这程序运行地电脑都要冒烟了,再他妈这样给你累死累活几年冒烟的就是老子祖坟了,到时候看你找谁给你当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