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叙旧

无欲跟墨言的关系似乎很不错，至少表面上不错。他们俩都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对方，自始至终语气平和地谈论着如今的战局。我算是看出来了，自古妖魔是一家，无欲从妖界跑到魔界当将领，想到的自然是从侵吞天界的计划中分一杯羹。但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墨言显然不会把吃到嘴的肉让一块给他，只是一个劲地恭维无欲，几乎要把这个老妖怪夸成一朵鲜花。从他们的谈话中，我得知如今天界尚无克敌之法，却也仍能维持自保的局面。只是边界的烽火久久未停，到底让向来攻无不克的神仙们对自己产生了动摇。而妖界跟魔界则从中得到了极大的激励，甚至像墨言跟无欲这样的高层，都已经暗自筹划着要分蛋糕了。见他们分赃不匀，我觉得脖子上的血痕跟久治不愈的重伤都不算什么了，只想着他们能不能赶紧打起来，最好两败俱伤，谁也别活。不知是不是我将幸灾乐祸表现得太明显，无欲的目光突然落在了我身上。他指着我，对墨言说：“你的眼光当真是不错，天界那么多美貌仙子，你便挑中了这最独特的一个。不知你愿不愿意割爱，将她送于我，来日我必有美女相赠。”我与墨言的嘴角一起僵了，对于无欲突然的发神经，都一时间想不出对策。无欲却大有乘胜追击的意思，言语更是轻佻，甚至将我称为可以随意赠送的礼物。面对这种被两个男人当作物品谈论的局面，我的脸色已经不是难看可以形容的了，若不是匕首已经被墨言收走了，我即刻就要跟他们两人决一死战，我气得握紧了拳头，下一秒就要发作。墨言不动声色地按住我，说：“难为无欲兄弟能看上这粗陋女子，不过是征战无聊的战利品，你何必要这一个呢？等天界被打下来，即使是月宫中的嫦娥，也由得你去挑选，这一个配不上你。”哈哈笑了两声，无欲表示：“配不上又有何妨？”这下，轮到墨言的脸色更难看了。但他很快调整好情绪，依旧对无欲笑脸相迎，然后捏了个借口叫我回寝殿里去。我心知他是不愿舍了我，却又不敢抹了无欲的面子，因此要将我关到更私密的寝殿里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虽明白道理，却还是气得睡不着觉。攥着床边的帷幔，愤恨地几乎要将它扯下来。有婢女在这时候端着药碗进来，我立刻没好气地说：“怎么？这是怕我说错话，所以一碗药不够吗？”“是我，你又生得哪门子气？”婢女的声音逐渐由柔婉变得浑厚，显然是个男人装的。我回头去看的时候，他已经解开了变身的法术，原来是无欲化作婢女的模样，混了进来。好了，我装不熟的事情必然已经败露了。这事说到底是我理亏，因此看着他的眼神难免有一丝躲闪。他却是长长的叹息，然后道：“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么？”我只好强装着理直气壮地样子，说：“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还要我说什么呢？难道我说自己不是温芯，你会信不成？”“当然不信。”无欲与墨言，确实存在某种性格上的相似。但相比过于年轻的墨言，无欲显然要成熟许多，具体表现就是，他几乎从来不会失态，即使是在发现自己被骗之后。他说：“我真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你的离去是因为渡劫，那天你用尽浑身解数都要说自己不是温芯，我便觉得不对，只是你到底装得太像，以至于我没有发现。现在证据确凿，你是再也无法抵赖的了。”无欲的话里隐隐透着指责我的意思，若放在以前，我必然要发作，质问他刚刚拿我当作礼物取乐的事情。但现在，我看着无欲背对着烛火的身影，只觉得心虚极了。转过头去看无欲投在墙上的影子，我见那影子随着摇曳的烛火现出影影绰绰的模样，只说：“躲着你是我不对，但以前的事便是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你我心里都明白，温芯确实已经不在了，这一点上，我不曾骗过你。”这话不是为了哄骗无欲，让他救我出去的，而是出自我的真心。他帮过我许多回，也骗过我许多次，我跟他之间的纠缠，虽不像我同百里司之间那样充斥着爱恨情仇，却也是一笔糊涂账。单冲着这笔糊涂账，我便不自觉地相对无欲说实话。即使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凡人温芯，而是高高在上的月宫神仙。额，这话说得或许不对，我是神仙不佳，但现在身陷囹圄，已经谈不上高高在上了。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我没想到，自己跟无欲竟然会在这种环境下，以这样的身份见面。许是气氛实在太尴尬了，我忍不住打破了僵局，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总不是要跟我这个囚犯在这里叙旧吧。”“不能叙旧吗？”无欲说着，坐到了我身边，他大马金刀地坐着，丝毫不担心自己有被墨言发现的风险。气氛因为无欲的话缓和了许多，无欲又说：“我一见你，便知道你受了重伤，必然是没法靠自己的力量出去的。我这次来，是来帮你逃走的。”无欲说着，拉起了我的手。我下意识想要挣脱，却敌不过他的力气，一番拉扯后被他扯过去，面对面地问：“我想知道，事到如今，你到底有没有后悔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此选择低下头去不看他。无欲却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只是回答他的只有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房间外似乎有嘈杂的人声，应当是真正的婢女过来了。没有足够的时间让无欲继续等了，他将我身上的锁仙钉去除，然后他塞给我一把刀，对我说：“把墨言给杀了吧，我相信你做得到。”我鬼使神差地从他手中接过那把刀子，觉得那么小巧的武器，沉甸甸的让人拿不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