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出城

“他一定要见无欲么？”我坐在无欲床边，看着如今面无血色的无欲询问道。抢在所有人之前开口，无欲坐起来，用像往常一样的语气说：“要见我？好吧，让他百里司去死，提着头来，我保证他能见到我。”他竭力想装出没事人的模样，却被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出卖。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连无欲的亲兵都不知该说什么了。他们太清楚如今无欲的身体状况了，带着这样的伤去面对百里司，无欲基本可以说是直接去见阎王的。我打破了沉默，压着无欲的肩膀让他躺下，说：“你快闭嘴吧。”无欲仍是不服，叫嚣着要出去跟百里司那个人渣决一死战。我无可奈何，让身边的宫女快去煎药，好堵上无欲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无欲身边的传令兵很快又带来了消息，他带着一身伤进来，血腥味浓得在门口都能让人闻见。见了无欲，他先是环视四周，然后将目光放在了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我身上。“自己人，快说。”无欲摆摆手，示意他不必戒备。传令兵对无欲言听计从，立刻竹筒倒豆子将外面的情况说了个明白：“回王爷，本来我军已将叛军压制在外城，但鬼界参与之后，情况陷入胶着，现在叛军既有内应又有外援，已是”这位传令兵是个实在人，说话一点都不含糊，让我听越听心越凉。若放在人间那种只喜欢报喜不报忧的领导手底下，我打赌他这辈子都是干基层的命，无欲竟然能一直用他，也算是很有识人之名了。抬了抬眼皮，我隔着城墙去望远处百里司大军所在的方向。按传令兵的说法，现在已是生死存亡之际了，没了无欲的指挥，妖界士兵军心涣散，叛军却势如破竹，不日就将攻破皇城。百里司此次掺和进妖界斗争，必是来找无欲算我这笔帐的，我必须要对现在的事情责任。装作去端汤药，我让侍女去寻个埙来，自己则悄悄将一小包***洒进了无欲的药碗里。无欲见是我端来的药，根本不曾怀疑，他接过去便一气喝了个干净。在药粉的作用下，无欲很快便睡过去，我确保他睡熟后，从侍女手中接过埙，让她替我继续照顾他，然后一边假托无欲的名义嘱咐他手下的精兵继续阻止抵抗，一边借着妖力迅速从内宫行至两军阵前。为了赶路速度足够快，我化作原型飞檐走壁，一身雪白绒毛在赶到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滚成了灰色。战场便是人间地狱，望着一片已经化作焦土的城池，我心中一阵哀伤。那满地的尸骨都再也回不成家了，他们也是别人的儿子，别人的丈夫，别人的兄弟，如今却为了上峰的私欲不得不拼命，平白无故成了上峰手里的牺牲品。这样的下场，实在是太凄惨了。惨烈的场面坚定了要阻止这场战争的决心，我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悄悄化成人人形。刚刚经历过一场激战的战场上并没有多少士兵，我看着败者向皇城撤退，胜者则迅速向前行军，也不动声色地跟着移动。直到他们休整完毕，再次对垒于阵前才找到一个靠近鬼界士兵的地方吹起了埙。埙这种乐器，音色本就凄婉，我又是满腔伤感，更是将曲调吹得哀婉绵长，几乎令听者断肠。许多士兵被这乐声激起了心中苦痛，当即便落下泪来。我看着他们，突然想起四面楚歌。虽说人跟事都不相同，但思念家人的心都是一样的。我所吹奏的调子对鬼界士兵的影响远比对妖界士兵的大，因为这曲子乃是南沐恩曾经在忘川河中哼过的。忘川河中的人鱼在鬼界呆了许多年，单听那曲子就会让人想起忘川平静的水面。斗志渐渐弱下去的鬼界士兵一改之前几乎将妖界士兵屠杀殆尽的风格，而窥得一线生机的妖界士兵则抓住这个机会拼死抵抗。眼看着双方就要再次胶着起来，鬼界士兵的营地里传来了集结号的声音。这场面其实有些滑稽，在战局正激烈的时候下令撤退，是哪怕一个新兵都做不出来的事，鬼界的指挥官却做了。但到底是军令如山，士兵们还是渐渐撤退了。百里司的手下确实训练有素，即使是撤退也没有丢盔卸甲的狼狈相，让对面的妖界士兵看得目瞪口呆，不住怀疑他们是不是有诈。放下埙，我远远地望着他们，并不知道与此同时，百里司也在鬼界士兵的后方望着我。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宫里，我匆匆洗了把脸，掩盖掉在战场上沾的风沙便去看了无欲。幸好，我下药的时候用足了剂量，无欲还没有醒过来。“郡主，您去哪里了？”宫女一见我，便急切地小跑过来。以为是无欲出了什么事，我赶忙凑近了去看他，见他呼吸匀称，松了口气，问：“我不过是受不了药味出去透口气，你怎么急成这样？”说这话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但既然开了口，也只能硬着头皮希望别被发现疑点。宫女却半点没有关心我到底干了什么的意思，给我递过来一封印着火漆的信。暗红色的火漆上是我曾经熟悉无比的印记，那是来自百里司的信件。我预料到百里司一定会来问无欲，却没想到他竟是这样急不可耐，信来的如此之快。“这是？”我尽可能用疑惑的语气地说着，心里却清楚百里司这信必然是为了我方才在战场上吹的那一曲才而来，他现在想必很震惊我还活着。宫女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刚刚传令兵送来的，说是急信要王爷马上看。可王爷睡得那么死，奴婢叫他跟不叫他都是死。您若不来，就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随口应了一声，我完全没有将宫女的话听进去。捏着信的指节已经发白，我没想到自己的身体竟然比脑子还要不冷静，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着，叫嚣着要出去杀了那个仇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