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生不如死

心底突然涌上的恨意几乎将我淹没，即使百里司真得信守诺言很快回来，也没有让我觉得好过一些。我重新握住他的手，却已经找不回意乱情迷时对他的依赖了，或许他还是我腹中孩子的父亲，却已经不是我心目中的如意郎君了。我的命比我想象中的要大不少，期盼中死在百里司面前的场景八成是不会上演了。听着百里司的解释，我明白刚刚所以为的回光返照不过是被他用汤药帮我聚起的精气神，可以暂时让我好过一些。果然，药效一过，我便又陷入不分昼夜的昏睡里。病的最重的时候，我甚至开始分不清现实根梦境，每每睁眼都因为退化的五感而歇斯底里，这实在是太难熬了。我感觉自己就要死了，甚至开始期盼立刻生下孩子然后去死。这样的我，懦弱又无能，让我自己看了都觉得无地自容，可在身心遭遇的双重打击之下，我确实是熬不住了。百里司见我这般痛苦难过，从白无常那里回来后便整宿不睡陪在我床边，他熬红了眼眶，熬出了血丝，看起来憔悴又紧张。可我却再难以找回曾经的感觉了，甚至不再为百里司感动。所谓爱恨就在一线间，应当就是这种感觉，潮水般汹涌的爱意在百里司一次次的欺骗下退了个干净，留下的一片狼藉令我没有能力再爱他了，出于求生的本能，不自由主地排斥着他。或许我还喜欢百里司，但我已经不爱他了。这一晚，我跟他各怀心事，在一个房间里相守着度过。第二天一早，鬼医趁百里司替我倒水的时候又来了，这一次他郑重其事地告诉我：“我思忖再三，还是觉得有些话不得不讲。鬼妃娘娘红颜薄命，福薄得很，您如今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咳嗽孩子还不到出世的时候，一个搞不好便会一尸两命。为今之计，只有再替孩子找一个寄主，也就是让别人帮您生养。”艰难地通过鬼医的唇形猜出这些话，我慢慢地意识到到这便是昨日他同百里司根白无常吵成一团的导火索。也难怪他们会吵得那样激烈，这个结论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却也是如今仅剩的解决方案，算是个没办法的办法，已是尽鬼医所能将损失降到了最小。明白鬼医是医者父母心，也知道他坚持要将此事告诉我是出于好意，我即使是在鬼界也要做个不医闹的好病人。我对鬼医点点头表示不介意他的话，算是间接同意了鬼医放弃我，只保住孩子的治法。“我没有同意！”百里司不知何时站在了床头，斩钉截铁拒绝了鬼医的提议。早察觉到他的存在，鬼医没有惊愕，只是行礼后如昨日一样转身出去，留下我跟百里司自行商议。我看向百里司，告诉他没关系，我既已决定生下孩子，便有心理准备。我以为百里司会如释重负，可他却十分愤怒地摔了杯子，摔完又觉得失态，只得蹲下去收拾玻璃。他似乎气急，划伤了手也浑然不觉，等收拾干净碎片没才又过来同我说话。到我身边来的百里司恢复了平和，怒火已经消失不见，就像将流血当成了发泄一样。“我不会答应的。阿芯，我说过会让你活下来，你就一定会活下来。”百里司手指上的热血染在我冰凉的手背上，那温热的感觉温暖鲜活，却残忍地提醒着我自己的油尽灯枯，大限将至。我静默不语地抽出手，想离百里司远一些，他却浑然不觉，只继续反复告诉我会让我活下来，他的状态很不对，几乎跟在绝情谷中歇斯底里的我一模一样了。这一日平静的过去，可我却觉得压抑，就好像这平静是混乱的先兆。第二天凌晨快要天明的时候，我隐隐觉得百里司推门出去，强撑着起来用模糊的视力看屋内，果然不见他的踪影。他很快回来了，只是手里多了碗药。现在不是喝药的时间，我难免有些戒备：“这是什么药？”“堕胎药。”百里司并不打算欺骗我，“我说过一定会让阿芯活下去，只要喝下堕胎药，之后再剖腹就可以了。”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百里司便又慢慢动着嘴唇让我看清。五雷轰顶一般，我虽料到百里司不会带来什么好消息，却没想到他是要让我将苦熬了这么久才怀到现在的孩子杀掉。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百里司，眼里满是怀疑跟愤恨：“百里司，你疯了。”“我没有。”百里司端着堕胎药向我步步逼近，我挣扎着爬起来想要远离他，因为无处可退的缘故，护着腹部躲进了床的角落。百里司趁机欺身上来，将我笼罩在他的影子里。我想继续躲，他便压着我的肩膀逼着我面对：“喝下去就好了，很快的。”他已经是在用最后的耐心哄骗我了，我却无论如何都不肯领他的情。孩子不是他一个人的，由不得他说不要就不要。还有四个月这个小生命就要降生了，放在人间的话，虽是早产儿，可以现在的月份来说生下来都能活了，只要加以照顾，长大后便跟正常孩子无异。母子连心，我为我的孩子反抗，见百里司要故技重施，不情愿地反抗着。即使下巴都被百里司捏在了手里，我仍旧不愿意屈服，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拉住他的衣袖哀求：“百里司，我求求你了，放过我的孩子吧，他是无辜的”“听话。”百里司端着药碗，冷漠地呵斥着我，他面无表情，说话语气就像在呵斥宠物。我只知道，他的耐心已经用尽了，由不得我继续负隅顽抗。我心中的恨意再次翻涌起来，想抬手直接打翻百里司手中的药碗，即使迟早逃不掉堕胎的结果，我也不肯这么快就让他如愿。百里司显然早预料到我的反抗，将药碗端得稳稳当当，躲开我的时候一滴都不曾洒出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