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心疼百里司

因为是共情的缘故，我并没有真切地体会百里司的感受。塔中千百年的时光，在这个被血构建起的共情空间里不过弹指一瞬间。百里司渐渐长成了如今的模样，而离开锁妖塔的日子却还是遥遥无期。他没有错，便必然不会悔过。天界也抓住了这一点不放，说什么都不肯释放鬼王，百里司就这样抱着对女子的回忆，在锁妖塔里一天天的熬着。与此同时，女孩终于离开了十八层地狱。时间已经过去了近千年，女孩在十八层地狱中受尽了酷刑，却对百里司矢志不渝，誓死不肯悔过。地狱拿她没办法，只得按规矩将她投入轮回，让她重生为人。可是，一个受过那么多刑罚的魂魄不可能是完整的，女孩是转世次次凄苦，无法长命不说，还在轮回的过程中慢慢丢了魂魄。她是凡人，又在地狱中被囚这么多年，除了对百里司至死不渝的爱，已经不记得什么。因此，喝下孟婆汤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会失去什么。她就这样丢掉了自己最珍视的东西，然让支撑到现在的精神支柱顷刻间崩塌。我看着饮过孟婆汤后目光呆滞的女孩，想告诉她什么，却又开不了口，只能站着干着急。女孩像感受到了什么一样，放下汤碗便鬼使神差地回了头，她怔怔望向远方，却又不知自己在等谁，终于还是在鬼差的催促之下入了轮回。之后，女孩所经历的事情都走马灯一样在我眼前过了一边。她每一世都活得不久，于是便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记忆留下来，她被强烈意志所凝聚在一起的魂魄渐渐开始分离崩塌，直到成为一个缺魂少魄的游魂。可是，投胎的节奏并没有因此慢下来，女孩在第九世的时候魂飞魄散了。我是第一次见到一个灵魂消散的过程，悄无声息的如萤火般在空气中散开，不留一痕迹。那一刻，我想到了自己，也许四个月后，我也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只希望百里司能像记得这个女孩一样记得我。就算这是奢望，我也认了。女孩消散的那一瞬间，锁妖塔中的百里司也感受到了异常，他笔直的脊背弯下去，是心脏莫名其妙疼了起来。他隐隐觉得不妙，比往里里下手更狠毒地去对待来挑衅的妖物。我知道，那是他在发泄心中的苦闷。锁妖塔与世隔绝，即使是百里司的亲信再神通广大，也没办法将消息送进这里了。百里司失去了他的爱人，在他就快要练成鬼功的那一天。是的，百里司从来都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他得不到恋人的消息便将相思之苦化作动力，逼迫自己去练鬼功，而那些挑衅与他的妖物则统统都是练手的台阶。终于，百里司的龟功臻于化境，他在塔中再无敌手。没有任何妖物再敢来挑衅了，百里司成了锁妖塔中的王，在那里所有人都听命于他。照这样发展下去，百里司破塔而出是迟早的事。天界发现了这个隐患，终于做出了让步，他们对外声称百里司已经悔过，将他的牢狱之灾画上了句号。出塔那里，百里司的亲信都来了，他们一直等着千年后迎鬼王塔，这一日终于得偿所愿。出塔后的百里司与如今一般无二，肃杀的气质令人遍体生寒，只是我知道，他心里仍未拿女子留着一个温暖的角落。百里司出塔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救出心爱的女子，可他翻遍地狱的往生册找不到女子的名字，不得不在亲近的劝慰下接受了女子魂飞魄散的事实。支撑着百里司渡过千年时光的信念瞬间化为乌有，百里司却没有任何反应，一副哀莫过于心死的模样。我隔着一片虚无抱了抱他，在心里悄悄告诉他：我叫温芯，很多年后你会遇见我，我们会有一个孩子，而你不好会再这样寂寞。我看着百里司一日日消沉下去，又看着百里司一日日找到挽救女子的办法，见证了他人生中最辉煌的这一段。鬼功大成的百里司翻遍鬼界典籍，终于找到了一个古老的法术。他决定铤而走险，用时间轮盘救回心爱的女子。九成修为都拼在了这一搏里，百里司用自己的血作为引子，祭出了地狱里的禁忌——时间轮盘。眼前尽是熊熊烈火，我艰难地寻找到百里司的身影，他正站在阵眼里，专心致志地用自己的血画着阵法。罡风从他身上刮过，血痕一道道留在身上也无法使他产生半点退意。他的心里只剩下最后一个信念，那就是找到他心爱的女子，如若不然，就一起死吧。把这个错乱的世间一起毁掉，作为给那女子的祭奠。此时的百里司，消瘦了许多，就连眼眶都凹陷了下去。我知道他必然是痛苦的，于是在这片业火里不断往前走，站到了他身边。隔着近千年的时光，我又同他站到了一起，虽然知道他是在为另一个女子而站，却也在嫉妒之外仍旧心疼他。功夫不负有心人，时间轮盘终于在阵眼中出现了，硕大的石盘通体漆黑，看起来就像阳间古代所用的日晷，只是中间没有一根竖起的指针，浑身散发着不详的气息。百里司管不了这么多，继续催动灵力想要转动轮盘。就在百里司即将力竭的时候，一阵柔和的风从上方吹下来，使地狱中的灼灼业火一点点消散了。梵音越来越近，我抬头去看，只见半空之中是一个立于莲华之上的菩萨，他抬起右手的锡仗示意百里司停下，竟是地藏王菩萨。地藏王菩萨在幽冥之地威望甚高，他立誓地狱不空不成佛，此次出现必有深意。果不其然，他见百里司悲苦至极，特意慈悲为怀来渡他一程。菩萨为百里司心中所想的女子探得了一丝生机，他替百里司指了一条明路，教他去人间渡这一劫。我明白了菩萨的意思，却难以相信那女子存在于人间的事实，毕竟她魂飞魄散是我亲眼所见，更何况百里司在册子上根本找不到女子的名字，这话该如何让他信服？可转头看见百里司眸中重燃希望，我便又明白，这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