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睡眠昏沉

这一日，百里司没有再出现在我面前，鬼婢向我转达了他的话。他说让我好好休息，有事找他就好，不会再有人来打扰我。我听完，问鬼婢：“打扰上面有没有加双引号”鬼婢不解我的意思，睁着大眼睛看我。我见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模样可爱，心情好了许多，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得了一夜好眠。隔日，鬼婢告诉我，苏岚又来了。我已经在心里认定百里司是在扯谎，苏岚必定已经不在，见苏岚当真还在，立刻让鬼婢请她进来。她这次来，十分有礼数，不知是被百里司恐吓过，还是自己转了性子。苏岚温和了许多，仍旧一身红色，面无血色，只是与昨日那个歇斯底里的女鬼判若两人。她这次来，当真像是来做客的，还带了一份果子，据说是鬼界的东西，是我在人界从未尝过的。“这果子是我特意带来给你的，就当昨天的赔礼吧。你腹中是鬼王的孩子，这果子是鬼界的特产，吃了对孩子好。”苏岚没看我，说话却平和了很多。我见那果子樱桃般鲜红，个头却打量不少，模样十分可爱，伸手拿过一个咬了一口。果汁立刻流了满口，味道鲜甜可口，好吃得令人心情都好了许多。我见气氛缓和了许多，趁机旁敲侧击去问昨天的事情。苏岚应当是被提起嘱咐过，不许当着我的面提昨天的事，因此只说昨天乱了心神，是胡言乱语。我已经明白她是在为难，不得不咽下话语，因此也不再逼问。可我却分明瞧见苏岚眼角有强忍的血泪。若她是人，这泪水或许是能忍住的，但她已经是鬼了，血泪颜色鲜红，必然是掩藏不住的。我们就这样一起坐着，两个女子各怀心事。只是苏岚忍得是委屈，我忍得却是迷茫。这鬼界与人界有许多不同，可无处不在的争斗却是一样的，我竭力想要避开，却还是被扯进来了，甚至还拉上了一个苏岚。直坐到苏岚走后，我仍旧觉得心情滴落。百里司这次确实没有骗我，但他在隐瞒我，为此不惜胁迫苏岚。我想去忘川见南沐恩，可现在形同软禁，只好先同鬼婢交代了一声，说自己要见百里司。百里司很快就来了，我同他讲要去忘川散心，他即刻同意了，只是交代要我早回。苏岚的事，我没有再提，他也就没问，我们就这样心有灵犀地揭过这一页。忘川的风景仍旧如前，河中的水静静流淌，只是里面没了人鱼。我看着摆渡的船夫，静静靠着树发呆，我心里有许多话同南沐恩说，可到了嘴边，却又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南沐恩化成的花树似乎感受到了我心里的痛苦与纠结，它摇了摇枝条，落下许多鲜红花瓣，轻柔地洒在我的头发上，就好像一只在温柔地抚摸我头发的手，那是南沐恩在用自己的方法安慰我。我坐到满地花瓣铺成的毯子上，一点也不觉得这河边的地上凉。头轻轻靠在树干上，我摸着泥土上露出的一点树根，就像拉住了南沐恩的手一样，我轻声对沐恩说:“沐恩，我现在真想像你一样，变成树多好哇。想开花就开花，想落叶就落叶，谁也管不了我，谁也胁迫不了我，就连生孩子都会倾诉许多。”花在树上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是南沐恩在善意地笑我天真，她的人生远比我要艰辛痛苦多了，因此也比我要乐观通透多了。捡起一朵完整的红花，我拨弄着花瓣又说：“沐恩，你知道苏岚么？我是真得不想牵扯进百里司跟别人的纠缠里，我希望他对我的好都是真得，可是现实一次次提醒我，复杂的事情太多了。”“沐恩，是不是如果像你一样变成树就可以与世无争，不必再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我这样慢慢说着，不知怎么搞得，竟是不知何时失去了意识。我不知道，就在我睡得浑浑噩噩的这段时间里，百里司一直在找我。我睡得十分沉，十分久，就连南沐恩都察觉出了不对。南沐恩晃动着枝干，花朵不断砸在我身上，可我竟是无论如何都不肯醒，险些就要被南沐恩洒下的花瓣埋起来。南沐恩急得不得了，却又不敢再落花砸我，生怕当真把我埋起来。忘川河边的许多冤魂都察觉出了我的不对，他们渴求力量，渴求解脱，见我醒不过来，就像饿极了的豺狼，争先恐后地想要爬过来将我分食入腹。南沐恩是树，根扎下去就不能再动，她竭力用枝条根花朵驱逐那些冤魂，只是收效甚微，终于船夫察觉到异常，这才赶过来用船桨将我身边的恶鬼驱离。花树在忘川河边摇曳着，就像一团燃烧着的火焰，远远被来寻我的百里司瞧见了。百里司跑过来的姿势我没瞧见，只是后来听船夫说他十分焦急，几乎就要连滚带爬。百里司急到那副样子，一定会是十分好笑的，听到船夫这番形容的时候，我只不过在脑内想象了一下，就笑出了声。可联想到睁眼后见到的百里司，我又笑不出来了，他到底还是很关心我的，无论是为了什么。他已经损耗了那抹多灵力，我无以回报，不该笑他。赶到树下的百里司急急忙忙跪在我身边，他双手都搭住我手腕，见我还算安好，终于松了口气。他的灵力源源不断注入我体内，一点也不吝啬，不知过了多久，我体内过于虚弱的精气神终于被填满了，眼睛缓缓睁开，我第一眼就看见了百里司，不甚清醒的脑筋让我脱口而出：“你来了。”“我来了。”百里司肉眼可见地安心了，他一直紧绷着的身体松懈地坐下去，额上出了许多汗，可见是很累了。他又救了我一次。我看着头顶南沐恩的枝条，默默对沐恩说：我果然还是没办法与世无争啊，沐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