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新婚之夜
如果换了旁人，那么他定会当这一切只是个巧合，可那人偏偏是他一直在暗中留意观察、期望能够看出破绽的人——
烑炛。
五界皆忌惮的天帝。
当然，他煜华除外。
人人都道烑炛能够稳坐天帝这个位子直到今日，必然是有些了不得的手段，只有他清楚，所谓的“了不得”，其实是“见不得光”，那些太平光景表面有多祥和安定，内里就有多恶浊阴暗。而他，也深受其害。
煜华向来不喜欢被什么拘束着，如果不是倾儿，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往天界，做这万人景仰的上神。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神。
神，最初只是一类称呼，那时候世间没有尊卑之别，没有五界之分，古神盘古劈开混沌，才有了天地，其神躯羽化，才有了五界。原本其他四界并无生灵，后来慢慢地，神多了起来，互相之间有了交集，产生了欲望。欲望有好有坏，有深有浅，但最终都或多或少会转化成一样东西：戾气。正是这样东西化成了噩梦——魔。
它们天性残忍，喜好杀戮。同一时期被创造的人，以及动植吸收灵气所化的妖，被相继残害，就连力量相对较强的神都抵挡不了。于是各路神明开始齐力反抗，期望将其剿灭，他们划分了地盘，推举首领，一个个化身正直光明的代表，受到其他三界的追捧。
那时候的煜华正居于昆仑深山之中，对这种创造新秩序的事无甚兴趣。直到一个女孩走入了他的天地，引起他的注意。
彼时的他才晓得，原来情爱这种事是如此致命，令他有了执念，原本自在的一身挂上了大山，背负着守护的念头，又快乐，又痛苦。
后来他便加入神界，与他们一起对抗魔族。那时的天帝便是烑炛。诚然，彼时的他对天帝是谁并不在意，换言之，除了那个女孩，他对一切都不在意，只想着杀了一切可能伤害他在乎的女孩的魔物。而在这个过程中，他逐渐意识到了一个神对于那些力量薄弱者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曾亲眼见到他的女孩在烈火中救出两只被烧得体无完肤的小狐狸，他当时以为他们肯定活不下来，但结果出乎意料，后来女孩找人为他们医好了身子，他们又开开心心地四处闹腾，与寻常狐狸一般无二；他也曾去往人间，在大火烧至一座城池时降落，看见那些绝望麻木的人们眼里亮起的希冀，那么的小心翼翼，又那么的强烈炽盛。
救赎，对于他们来说，神是一种救赎。
他本不在乎这些，全是因为那个女孩，他爱她，因此爱上了那枝上阳春雪，梢头仲秋月。他立誓要守护这一切。
然而这一切全都被毁了。虽然表面上看魔族干的事，但是跟烑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关于当年的事，煜华不愿多回想，只晓得当时若不是身负重伤加之其他人竭力拦着，他定能杀了烑炛。诚然，他现在也可以，只不过他得先弄清楚他到底对倾儿做了什么。
——
清晨的霞光溜进床帏，雨倾翻了个身子，钻进一副温热的胸膛里。她这两日太幸福了，以至于总是睡不踏实，只有在煜华的怀抱中才能稍微安下心来。
眼前的人似乎睡得正熟，呼吸均匀而又绵长，雨倾伸手点了点那纤长的睫毛，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便放下心来，凑上去轻轻吻了吻那两瓣薄薄的红唇。
她早就想这么做了，如今终于得逞，心中的得意与甜蜜仿佛要溢出来一般，于是赶忙捂住了嘴，又低低地笑了。
顿了片刻后，她再次吻了上去。兴许是前两次的作恶没有被发现，令她的胆子大了许多，这回她吻得稍稍用力了些，有些忘乎所以，以至于大狐狸何时睁开了眼她都未曾发觉。
“诶？”
她一声轻呼，转眼间，就从捕食者变作了猎物，被大狐狸牢牢地固定在身下，动弹不得。
煜华清明的眸子里哪里有半分睡意，他将她的手指扣住，贴近她的耳边道：“抓个正着，这位犯人还有什么要狡辩的么？”
吃一堑长一智，这回雨倾不再轻易认错，免得大狐狸以为她端是好欺负的，又对她的命门做出什事来。她大方地承认道：“我就是想要亲你一下啊，难道不可以么？”
“嗯？”煜华挑眉，“只是想要亲‘一下’么？”
“我还以为倾儿是想把前日早晨未完成的事情做完呢……”
啧啧，大狐狸一摇尾巴，就有人要遭殃。原本如此令人脸红的话被他用无辜的语气一说，生生显得若是不做完就对他不起、酿下大过似的。
雨倾深吸一口气，尝试着抬起身子：“上神，其实有个问题在我心中困惑已久。为何你亲我时可以那般自然，而我亲你一下却这般艰难呢？”
未等煜华开口，她又道：“哦——我知道了，定是上神与我之间的力量悬殊才导致此番局面的。”说着，她腿往旁边一抻，移到了床沿边。
“为了不让上神自责，彰显您的大度，同时也照顾到我的情绪，我觉得我们可以约法三章。从今日起，我们在醒着的时候不准碰对方，您看如何？至于睡着后嘛，那就各凭本事……”雨倾边说着边下了榻，这一招叫声东击西，她得赶紧转移之前的话头，不然什么时候莫名其妙地被大狐狸吃干抹净都没地方喊冤。
煜华侧卧着，撑着腮气定神闲地看着他的猎物在做最后的挣扎。诚然，这段时间她的确进步不小，但是老话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个道理他的小姑娘显然是没有领悟通透。
他抬手轻轻一拉，正要逃跑的女孩就被拉进了怀里。
“我向来小气。”煜华单手将其禁锢住，“你觉得你能跑到哪里去？嗯？”
雨倾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终于还是认命了，带着一点不甘，还有满心幸福。
她喜欢这样的清晨，可以和煜华斗智斗勇，惨败也好，成功也罢，只要能跟煜华在一起，她就觉得很幸福。
然而这种幸福也给她带来了深深的不安，按照她前十八年总结的经验来看，一个人不可能总是走好运，好运走到鼎盛了，灾祸就会慢慢浮现。
果然出事了。
早膳后，忽然有下人来报，说是妖王请他们过去一趟，因为境怜神君被找着了。
光这一点已经足够让雨倾惊讶，而更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位境怜神君竟然被他们关进了大牢里。
说起来也是颇有些特色，妖族的大牢是由藤蔓绕着带刺的枝条围成的，每一个隔间大得不合常理，但没有窗户，四下蔓延着一股叶片腐烂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