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燎原火（一）

有道是月圆花好日，人声鼎沸时。今夜应当是十五，天色虽仍泛着微亮，街巷已灯火通明。待到夜色渐浓，桥那头暗处里现了一人，向灯火处行来。

那人正值少年，瞳眸漆黑若点墨，神色温润如美玉，竖冠劲装，佩长剑，负行囊。他约莫是天山上的修士，日暮前到达清溪镇这灵山妙水之地，也得花不少功夫。风尘仆仆许久，这少年应当想歇歇脚，但还没待他走近，便听了一耳朵坊市喧闹。缘是此时正值酒楼交杯宴饮。

少年立于清溪上石桥边，拂去银竹纹罩袍上的浮尘。他将心神沉入识海，恭敬唤了好几声前辈，那玉料里的灵识才半搭不理地认了：此地确是清溪镇。但不论再试探些什么，玉料除了经手更凉了些，里头的灵识也未再搭理他。

这块捡来的玉有些古怪。他那时及冠，遵师命下山历练，路上遭了妖邪劫掠，命悬一线之际，便是借了这块玉料里的神识指点，碎了那妖物活命的内丹。但自此，这灵识也未再出手相助，无论之后途中遭遇多惊险，顶多被问得恼了应两声，着实不耐烦的很。

“这几月遵师命下山寻道清溪镇，没能回师门，待到师傅嘱托之事办妥之后，应当回去问上一问。”少年思衬道，不再试探，将那冰凉的玉料收进囊中。

他在这溪桥上立了许久，抬眼望去，只见几盏还未熄灭的天灯自不远处横着的楼阁上颤巍巍飘来，衬得如墨夜色温润如玉。

早先游历时便听卖货郎说起过，此楼阁之主偏爱诗文，高价求了名士墨宝，题“明月”为匾置于阁楼正堂，名唤“明月楼”；再者因楼主面若皎月、清丽动人，这明月楼之名更实至名归。

如若不是有要事在身，在此赏月赏天灯，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少年调息完毕，便不再停留。他行过石桥，离了人群，从敞亮的正门边悄然隐于角落。他伸手在漆黑石墙上摸索良久，旋即轻按两下，一道暗门便发出机关咬合的响动，启开一人宽的缝隙。

抬腿越槛，进到里头，便来到一间暗室，瞧见一位靠着柜台闭目养神的青年。

“子青兄，”少年站定，向他微微颔首，“好久不见。”

那青年须臾间掀了眼皮，见是此少年进门，脸色微霁。他虚抱一拳，“程池小友，岳某在此等候多时。”话毕便引着他走入更为狭窄的廊道。

名叫程池的少年将背上的药箱卸下，低声道：“子青兄，这次我应家师之托，要将这封信交与明月楼楼主，但……为何要约在此地见面？”

岳子青听他这么问，不由得长叹一声，面露难色，“不瞒你说，这次实在是来得不巧。明雁楼主这番遭了点罪，我为暗卫之首，不得不担起大任来。”

他放缓脚步，告罪道：“此番恐怕只能在此商谈要事，再拜托小友为我家楼主瞧瞧，真是对不住。”

程池于是不再追问，安静跟着岳子青沿曲折的地道进了几间深，到了一间闭锁的内房门口。岳子青谨慎敲门，声音长长短短如同暗号，许久，门才缓缓启开。

“程池公子来了。”岳子青对开门的人微施一礼，程池也微微颔首，两人再越槛往里走去。

一进门，程池便闻见了房里弥漫的淡淡血腥气，幽幽地混着清苦药味。垂帘纱帐已经撩开，榻上安静躺着一位女子。方才开门的老妪正急着返回到那女子床前，不住地用凉巾帮她擦拭。

待老妪将她缓缓扶起，细细擦净脸庞，程池才辨出明雁那清丽的五官来。只见她原本光洁的右脸似乎是被火燎过一般，颊侧盘踞着一片暗红的疤痕。

岳子青脸上露出愧疚神色，低声向程池解释道：“明楼主这是前些日子被妖火所伤。这火很邪，循着人的活气就能侵入识海，似乎是不将识海烧尽便不会熄灭。”

“惭愧。”明雁肩背仍挺得笔直，微阖着眼，轻叹了口气，“这燎伤好治，但妖火却不好对付。我将识海勉强剥离，才能抵御那侵入识海的妖火一时，如今确实是有些力不从心。”

程池看着明雁同样布满鲜红燎痕的双手，没说什么场面话，将手里的药箱开了，细致地为明雁上了些药膏，不忘嘱托：“在下略懂些药石之术，还请楼主这几天采些愈伤良药，多多静养。”

他没来由地想起他下山时，师傅每次都会在山门下送他离开。师傅这次对他说，清溪镇鱼龙混杂，此次下山若遇艰险，切记要谨慎行事。

程池的思绪只来得及游离一瞬，立刻被他自己强行拉回正轨。他拱手向明雁作担保，语气稍带了些难以察觉的冷意。

“至于这火……在下与它有些渊源，定会去探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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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试一下能不能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