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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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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是真的,我来荣华这么久了,也从未听说过这种大猎物。

“我的故事讲完了,那么你呢?说说看?”他吐出一口气,扔给我一支烟。

“我是过客,我不会在这儿久留的,我迟早离开这里,我的事业不在这里。”我幽幽地说道。

“你学什么的?”

“我学的是园艺,可我喜欢文学,特别爱诗。”

“哦,原来你也是搞艺术的!”

“不敢,我只是喜欢,谈不上搞艺术。”

“哪里?我就说嘛,你怎么会对我这样的人感兴趣,原来我们是一种类型的人。那些‘生活型’的人就是见不惯我这样不修边幅的野样子。像你,看起来穿戴整齐,可你这身装束本身就透露出艺人的那种超凡脱俗的气质。”

“是吗?我可没这种感觉。不过,对你这种生活方式,我也不反感。”我接着解释道,“每个人成功的途径不同,还有就是每个人对生活的理解不一样,因而表现出他对生活的态度或是严谨的、或是散漫,或是盒子式的、或是自然式的。应该说你对生活的态度是寻求自然、多少带点散漫。这种生活方式古者最多,其中不乏名扬千秋之士。而我呢,对生活本身没有过份的要求,力求回归自然,只为活得自在。但我不能像你这样像个野人的样,因为我生活的环境跟你不一样,我想你下山回城的时候也得多多少少打扮一下自己吧?所以,我的生活应该是严谨的成分占得多些。”

“有道理,看来你对生活还有点研究,以后要向你请教。”

“不敢,我们可以共同探讨、闲聊。当然,我真想与你交个朋友?”

“那还用说,正合吾意。不过,我看一般的朋友还不行,对了,古时不是有什么结拜兄弟吗?同生死、共患难那种,你看我俩是不是就在这山上结拜成兄弟?”

“古人说得好,‘相识满天下,知音能几人’‘吾生得一知己足矣’。结拜兄弟,那也仅是一种形式,只要彼此以诚相待,相遇相知,我想我们会成为知已的。”

“道理虽是这样,我们也可闹闹嘛,倒不一喝血酒,说不定有一天我们还真会有什么悲壮之举呢。”

“那好吧,看你说怎么搞?”我觉得好笑,又不好扫他的兴。

“其他都好办,问题是今天我们意外相逢,得庆祝庆祝,弄点吃的。”他停下想了想,“你等等,我去弄点。”说完转身出门去了。

我在室内仔细查看了一番,除了刚才搬到隔壁教室里去的那几个鸡蛋和番茄,已一无所有了。我看这怎么庆祝?

不多一会儿,听见他在外面叫:“来矣!”

我出门一看,他怀里抱着一个母鸡。

“这是怎么回事?又是在哪儿去‘采’来的?”

“不敢,这是我上次在镇上买的小鸡,寄养在一个老乡家里,许多没过问,却长这么大了!”

我一听,乐了,有这么“寄养”的吗?

在屋檐下有一个土灶,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几根干柴,把火生气来了。我把鸡宰了,打整干净,在其腹部开个口,挖出内脏,便把整只鸡放进大铝锅里,来个“清蒸母鸡”。他拿出一个盛感冒清的药瓶,倒出些花椒放在鸡肚子里。就这样噼噼啪啪地蒸了一个多小时,揭开锅盖,一团热气散尽之后,哇塞,鲜嫩鲜嫩的、香气直往鼻眼里钻。

“吃起来——”他把锅顿在地上,拿了碗筷,扯了鸡肉,蘸上酱油吃。

正这时,我那学生李向东找上门来了。我这才恍然大悟,他们家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可我早把这事忘记了。

“算你有口福,”杨海一边找筷子一边逗他道,“你是不是闻到香气跑来的?”

“哪儿是呢?我是来找计老师吃饭的。”他随便辩白一句,也不推迟,便蹲下吃鸡肉。

“计老师,你倒自己找到地方吃饭了,今天是中秋节哦。你原来和杨老师认识?”

“上世结下的缘,今日才相会。”杨海抢着说。

“一见钟情。”我补充一句。

但是,我和杨海都没注意今天居然是中秋节!他说要是有点酒就好了。

看来我们这场结拜仪式被这小子给搅了,杨海也没再提这事,也许他早忘了,只顾吃肉。

“我说杨海,你是不是随我下山去见见天日?整天呆在山上,与世隔绝也不好受呀。我和李向东下午就走,你这儿放几天假也无妨。”饭后我劝他道。

“现在不行,我这幅画还没完成。今日遇君一席谈,我受到一种启发,灵感来了,看能不能一气把它画完。”他向我解释道,“另外我请你帮我办件事——”

“什么事,尽管说?”我豪不含糊。

“荣华小学有一个叫红艳的老师,她是我高中时的同学,又住在同一条街,也是招工来的。”

“听说过这个名字,没见过,我对女孩子不感兴趣。”我打趣道。

“这不要紧,麻烦你告诉她下周回家帮我带几斤面来,交给你,你再给李向东让他给我带上来。因为我哥出差了,没人给我送东西。”

“好吧,看来你真没救了。”我拍了拍他的肩头,“那么我们就再见了,兄弟。我会再来看你的,祝你成功——未来的达芬奇!”

“等等!”他叫住我,在墙上取下一幅画。

“《岁寒三友》,送给你,作个纪念。”他朝我深深一笑。

“我明白你的意思,以后你会逐渐明白,我最珍惜感情和友谊。”

“啪”地我接住他挥过来的手,他又是调皮地一笑。这是我才注意到,他真是一个天真的孩子。

——9月25日

学校放电影,学生们不上自习。趁此机会几个年轻人在一间教室里把桌凳拉开,跳舞。没想到后面却来了那么多人。是的,这偏僻之地,平日里除了上班也就无所事事,大家都闷了、无聊。今晚那么多年轻的人聚在一起放松一下,都很兴奋。小学来的女同胞很多,也很年轻、活跃,大都是近一两年才分配来的。舞场上常一起跳舞,平时对面撞见也打打招呼,但大多数我都不知道她们的名字。那个叫红艳的老师,我早就听光棍们谈论过,但是与人对不上号,不知是她们中的哪一位?

我在和一个女老师跳舞时,便问她:

“你们小学哪个老师叫红艳?”

“找她干什么?”她似乎有些“警惕”。

“有点事。”

“什么事?”

“没什么。”我感觉她的语气有些不正常,便调侃道,“我在问你呢,你倒问我了?”

“你不告诉我,那我也不知道!”她耍赖了。

“你以为我找她干什么呀?别往那‘邪路’上想。好吧,我告诉你,有个叫杨海的,认识吗?请红艳老师帮他带几斤面来。”

“谁给他送去?”

“给我就行。”

“好吧。”

“好吧?你还没告诉我她是谁呢?”

“你怎么这样笨!”她一脚踩在我脚背上。

哎哟!我恍然大悟——原来她就是红艳。我这脑袋怎么“短路”了呢?

——9月27日

晚饭后和一个男老师李家友在公路上散步,遇到红艳也与一个女老师一起散步。我又想起前晚跳舞的事,觉得好笑。

“吃多了点出来消化消化呀,计老师?”她将手里的一束野花朝我挥了挥。

“你不也一样吗,红老师同志!”我针锋相对,“前天晚上真对不起哈,别见怪哦。”

“哪儿敢呀?你们中学老师嘛,怎么会认得我们教小学的?”

“哟,你应该当外交家什么的,这么厉害的嘴!”说话间我们已经擦肩而过,我转身应了她一句。不知道她又咕噜了一句什么,走远了没听清。

刚走几步,李家友就和我开起玩笑了:

“看来你们很随便哦?”

“哪儿的话,就那天跳舞才认识。”我笑了笑道。

“人很漂亮的,再加把劲噻,伙计!”他还不“放心”。

“有道理!”我干脆顺水推舟,懒得再与他辩解。

不过,我心里在想:这女孩大方、开朗,也不乏热情,很有趣。我从未与女孩有过过密的交往。所以在这方面研究不多,只能凭感觉和想象——这是诗人的眼光。

——9月29日

下午收到同学王明元的一封信,告诉我他结婚了,并问我什么时候吃喜糖?别忘了告诉他。

分别才两年,同学一个个都结婚了,而我还是光棍一条,连女朋友都没有。八六年刚来此校时,全校光棍近二十个,而今也所剩无几了。当然,我对此事并不着急,我想只要成了业,何愁成家?况且我在这鬼地方一旦结了婚,怕是一辈子都休想出去了。所以,我从未认真思考过婚姻方面的事,也没有体验过因女孩而产生的那些喜悦与烦恼。

单身汉生活最苦恼的事情就是没人洗被盖和衣服。所以我常请学生帮忙,“顺便”帮我洗点,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呀。

当然,单身汉也没有没完没了的家务事缠着,整天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早上睡睡懒觉,也不怕有人扯耳朵,想什么时候起床就什么时候起床,多自在;晚上看小说可以看通宵,也没人会干涉;学校放假可随便到哪儿去玩过够,无牵无挂,多潇洒。所以,结了婚的那些年轻丈夫或年轻爸爸们,总是苦着脸告诫我说:“别结婚,结了婚保证你会后悔!”可是热恋中的青年男女整天又跟学校吵着要房子结婚,这就让我弄不明白了。还是一个中年老师说得好:“这结婚犹如吸烟一样,不会吸烟的人总想吸烟,学会了又后悔;没结婚的人总想结婚,结了婚又后悔。所以,吸烟者别戒,结婚者别离。”这个论断似乎有些道理,但是我那天读了钱钟书《围城》才知道:“城中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冲进来。婚姻也罢、事业也罢,整个生活都似在一个围城之中,人永远逃不出这围城所给予的束缚和磨砺。”

我看到学校的那些中年夫妇们,整日里为消磨这二十四小时而发愁。是的,他们该有的都有了,爱人、孩子、工资等,在这一生中,他们的生活不可能再有多大的改变,况且中年以后,差不多也失去了对生活的幻想,在他们看来,应该满足了。所以,剩下的事情,就是如何打发掉这以后的日子。白天,除了上那一两节课,便是三五成群地吹牛扯把子,说是非、开开玩笑,或者到处串门、下河网鱼;到了晚上,主要是打牌、下棋、看电视和睡觉。女同志,则不停地织那永远也织不完的毛衣。

这一切,都令我颤栗了。如果我结了婚,也得走上这条路吗?现在,尽管我也呆在这山沟里,与他人为伍,可我觉得这是暂时的,我未来的路很长,可供我选择的机会也很多,我的生活应该是充满光彩的。

我总想在浑浊的人群中保持自己的纯洁!

——9月30日

不知从哪一天起,我喜欢夜晚。

每当夜静更深,我推开窗门,独立窗前,静望黑蓝黑蓝的天空和那轮明亮的秋月,总是勾起我无穷无尽的、遥远的遐想。有时,我呆坐在桌前,听窗下雨打芭蕉的淅沥,听夜的匀匀的呼吸,望着这盏孤独的台灯,它柔和的灯光倾泻在桌面上,我又是一番无限的思索和对未来生活的憧憬。然而,当我从梦幻中清醒过来,面对这“残酷”的现实,又令我心灰意冷、倍感伤感。

我想在诗歌方面有所成就,可是整日里困扰着我的是无休无止的烦忧。在这里,没有一个能与我探讨的同仁。我现在能做的,就是读一些诗歌理论书箱和诗歌报刊或诗集,以消磨时光或聊以自慰。偶尔写几首伤感的诗,或一篇忧郁的散文,可自己读着都不是味道。在信中常和笔友们谈着一些见解和感受,也觉得是那么苍白。我差不多对自己都要失去信心了。

当我抬起头来,还是这夜和一地的月光。此刻,我忽然觉得,只有这夜才是完整的,我可以完完全全地拥有这一个又一个的晴朗的夜晚……

——10月1日

真的,我觉得什么都没劲!

我要做的事很多,可我什么也不想干。周围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索然无味的……在我的眼前,总有一种隐隐的暗淡。我似乎觉得,我是在忍受生活!我为什么要把自己束缚起来?我为什么不让自己活得痛痛快快的?

周围的人,我总觉得与他们有一种差距,我总是有意或者无意地与他们保持一种距离。我不能与他们探讨什么,也不能倾诉什么,我头脑中的一切疑虑只有永远存在,在我闲着的时候,便又慢慢地想,总想得出一个答案、有一个结果。而在此时,我又多么需要一个人,就坐在我的面前,静静地听我诉说,然后告诉我:别想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这么多年来,我最忠实的伴侣就是这一支笔和一本日记,它能静静地听我诉说,每晚我都要与它交谈很久,很久。可它从来不曾告诉我该怎么办?

在我书桌的玻板下,压着一张剪报,上面的几段话,总引起我一次又一次的沉思:

“——人与人之间走远了,每个人都是来去匆匆,甚至要好的朋友间也发现需要寻找话题,不是琐碎就是庸俗。

“——虽然还有爱情,还可以两人同行一段路,多少感到些慰藉,可谈恋爱的本身也已远非中学时的少男少女想像的那样只是浪漫。

“——也总想去流浪,总想在阳光下赤着脚寻找大海,可四周又总有高高的墙挡住我们的视线。”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产生一种渺小的感觉。在这茫茫人海之中,我何足轻重?我的来和去、存在与否,对别人来说,何足轻重?

——10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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