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狠角色
老丁道:“这个容易,随便安他一个罪名,关上十年八年,牢里的兄弟们再关照他一下,弄得他半死不活,出来也是个废人了。” 郑捕头板着脸孔,重重咳嗽了几声,道:“老丁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十几年的交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开一下口,莫非你不当我是兄弟?再说在这个地方,虽然我谈不上一手遮天,说一不二,但是我至少有能力摆得平,对不对?”
老丁不住点头哈腰,苦笑道:“是,是,只是家丑不可外扬,兄弟我丢不起这个人啊!”郑捕头皱眉说道:“以前你偷别人的老婆,别人还不是照样过日子?别人来偷你的老婆,你就受不了啦?你既想睡别人的女人,就做好让别人睡你女人的打算,人与人之间最好是有来有往。” 老丁目瞪口呆,无言可对。
郑捕头笑道:“不管怎样,是你行事颠三倒四,你不请我喝酒,以后就别做兄弟了。”将那捕快捧在手里的珠宝夺了过来。那捕头“啊”的一声,跳了起来,情不自禁按住了刀柄,道:“这不是盗贼的行径么?” 郑捕头啪的一巴掌,把那捕快扇得眼冒金星,踉踉跄跄。喝道:“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说三道四?我和老丁的关系,莫说拿他的钱喝酒,便是睡他的老婆,他也是心里欢喜得紧。”
老丁按住那捕快,笑道:“郑捕头肯赏脸,兄弟还有什么话说?”唯恐节外生枝,推着胡恨便要离去。郑捕头平白无故发了笔财,心情大好,挥了挥手,道:“一路走好,恕不远送。”胡恨盯着郑捕头,冷笑几声,道:“原来你是个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大瞎子。”
郑捕头一怔,觉得胡恨的话别有玄机,当下双手一伸,拦住他们,大声说道:“你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老丁大吃一惊,一掌劈在胡恨肩上,骂道:“你是不是疯了?”另一捕快赶紧去捂他的嘴。 胡恨张口咬在那人腕上,那人痛得大叫,不由得怒气冲冲,便去拔刀。郑捕头钢刀指着他们,喝道:“慢着,莫非你们做了甚么亏心事?怕他说了出来?”
老丁几人被他一喊,竟不敢轻举妄动。 郑捕头冷冷道:“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就是,没有人敢为难你。”胡恨道:“倘若你知道我的人头值多少钱,你一定不会在乎那些破铜烂铁。”郑捕头耸然动容,道:“你是谁?” 胡恨吊儿郎当道:“江洋大盗胡恨,我的人头既可以让你发财,也可以让你飞黄腾达。要不然某些人怎么敢知法犯法,火烧醉春风?”
郑捕头脸色变了几变,道:“姓丁的,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话音甫落,一道刀光迎面而来,只听得老丁冷冷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郑捕头大吃一惊,急速后退。岂知老丁紧逼几步,嗤的一声,在他左臂拖了道极长的口子。郑捕头气急败坏道:“你想要杀人啊?”老丁森然道:“我不杀你,你会放过我么?”刀刀致命。
郑捕头道:“好,好极了!”挥刀招架。 老丁几个同伴围着小白,几人在长巷中剧斗。兵刃相击,叮叮当当,闹得动静极大。幸好全城之人皆关注着“丽苏坊”的冲天大火,对于老丁而言,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他们仗着人多势众,不一会儿,便占了上风。 郑捕头心急如焚,几次想夺路而逃,却总是难以得逞。
忽然之间,小白“啊”的一声,被一刀砍中右腿,立时站立不稳,仰面便倒,叫道:“郑捕头救我!”郑捕头自身难保,心里叫苦连天,哪敢出一下声音? 几个捕快狞笑道:“记得下辈子找个厉害的老大!”一刀刀向他身上砍去。小白开始大声号叫,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弱,到最后声息全无。
几个捕快杀了小白,回过身来,郑捕头已是险象环生,满身都是鲜血。 老丁精神大振,喝道:“中!”郑捕头闷哼一声,双膝一屈,跪在地上。老丁一脚踢飞他的兵刃,左手抓着他的发髻,右手钢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冷笑道:“抱歉,你今晚走的是条不归路。” 郑捕头浑身发抖,颤声说道:“你……你……杀了我,你一辈子休想安生。”
老丁冷笑道:“我火烧醉春风,便该下十八层地狱了……”他左右看了看,道:“可惜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我杀了你,所以我还是活得很好。”刀锋斜转,割断了他喉咙。 他们到达黑松林,另外几个捕快早已等候多时,其时已经深夜。 此地距他们的县城不过二百余里,至多四五天脚程。老丁本想一鼓作气,连夜赶路,众捕快又困又累,坐在地上便不想起来,非得歇息几个时辰再走。任凭老丁口水说干,却没有一个人买他的面子。老丁孤立无援,只得依了他们。
不料将近黎明,忽然下起了大雨。老丁不由得叫一声苦,不知高低。原来这二百余里,尽是崇山峻岭,平日行走亦是艰难,这一下起雨来,泥泞遍地,狼藉不堪,如何是好?老丁心里气苦,不顾袍泽情谊,口出恶言,狠狠数落他们。 众捕快自知理亏,一句话也不敢说,痴痴地看着不断落下的雨水,人人神情阴郁,面色极是难看。
众人等了几个时辰,雨却愈下愈大,丝毫没有停歇变小的迹象。老丁急躁不安,不由得骂骂咧咧。 众人只得硬着头皮赶路。此时城中已发现郑捕头及小白的尸体,知县大人虽然贪得无厌,但也不是没有脑子的糊涂蛋,自然而然与“醉春风”大火之事关联起来,蓦地明白其中必有蹊跷,当即派出大批人手,城里城外搜捕陌生人。
这样一来,老丁他们犹如惶惶不安的丧家之犬,阳关大道自是不敢走了,专往崎岖坎坷,人迹罕至的小道投去。众人平日作威作福惯了,何时如此狼狈过?没走多久,不是这个满脚板的水泡,便是那个摔得鼻青脸肿,又不敢叫苦埋怨。 老丁见得众人吃瘪,少不得借题发挥,夹枪带棒,恶损一通。众人有口难辩,满腔怒火全倒到了胡恨身上。
老丁说他们一句,他们就寻个理由打胡恨一拳,或者踢他一脚。 倘若有人摔倒受伤,更是不得了,非得要胡恨在泥地里翻几个筋斗,抑或按着他的脑袋在石头上撞几下。可怜胡恨江湖成名人物,却成了一帮藉藉无名的捕快的出气包。 走了一天,才行了二十余里,雨仍下个不停。
他们不敢找客栈投宿,只得找了个小山洞,权当容身之处。众人吃了干粮,坐着无所事事,便将往日对付囚犯的一套手段全用在胡恨身上。 什么“一苇渡江”、“老鼠弹筝”、“梨花带雨”、“竹笋熬肉”……花样百出,层出不穷。胡恨自觉极会对付人,却从未领教如此精致的手法,纵使他甚是硬朗,也禁不住放声嚎叫,哭爹喊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