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果然,仔细看的话酒杯中心的酒比边缘高出一截。小山道:“二哥,你这样倒,我怎么端?”
小苏嘿嘿笑道:“让黎智端,绝对不会洒出来一丝!”
众目睽睽之下,黎智只得替小山也端起酒杯,送到她的嘴边。众人哄笑,就差鼓起掌来。
小山喝了点热汤,站起来对说道:“很感谢大家,尤其是盛大哥的热情款待,我也敬大家一杯!但小妹能力有限,就只能同时敬各位了,请见谅!我先干为敬!”这一杯是实打实的,喝完小山把杯一亮,显示出了北方女子的豪爽,接着又道:“大家以后到了西域迪化,记得联系我们,让我们兄妹也有机会表现表现!”小苏也附和:“不错不错。”
众人都道:“一定一定!”
龙行宇接着道:“听两位说话,早该想到是来自西域,嘿嘿,反应太迟钝了。不瞒两位,我现在还在那边服役,曾去过几次迪化,有机会再去的话,我一定来叨扰二位!呵呵,要不咱们留个联系方式吧!”
小山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小苏接着道:“我们的单位管得挺严格,基本没用手机,家里倒是有电话,但在家里的时间很少,我把单位的电话留下来吧。”
龙行宇一边记着号码一边道:“适才听妹妹说你是黎智的排长?那我们称呼班长岂不是降了身份……。”
小苏笑笑:“见笑了,痴长几岁,混了这么多年,才混个排长,惭愧惭愧,所以适才我没好意思说,不过讲兵龄的话,喊我班长也无不妥,觉得更亲切,呵呵。”
龙行宇:“班长可别这么说,你是军官,我和文昌也就是个士官,那岂不是该更惭愧啊!班长你说是在后勤单位?我看着不像啊!看班长气宇轩昂,英气逼人,怎么看都不是后勤单位的!”
小苏笑得很开心:“知音呐,兄弟!我也一直觉得我很优秀,可是总有些人出于羡慕嫉妒恨,极尽讽刺,打击之能事。”说着话,看了看黎智和小山,当然是意有所指,只听他继续道:“但我一直坚持自信,今天终于遇到一个知己!谢谢,谢谢!”
说完离席走到龙行宇那边,给自己和对方斟上酒:“难得遇到知己,咱俩干一个!”
小山笑着对黎智说道:“我怎么没发现二哥还挺能说的,你是不是经常打击讽刺他?”
黎智嗤之以鼻:“我哪儿敢?他是我的排长呀!很明显打击讽刺他的是你嘛,别人不知道,我能不知道吗?他在家里经常被欺负恐怕才是真的,呵呵!出门几天刚一放松居然就忘乎所以了,哈哈哈哈!”
这时盛文昌道:“菜有点凉了,我去热一热。”吩咐着家人撤着菜。他的父亲拿着杯子过来:“各位战友,我敬大家一杯,感谢今天的到来!”众人齐齐站起来,一阵“哗哗”的凳子磨地的声音,大家齐齐喊:“叔叔好!”叔叔亮了杯子,道:“大家慢慢吃,酒喝好!以后常来!”说完又到另一桌去了。
这一杯是同老辈人喝,作不得假,实实在在的满杯,庄岩干了杯中酒,有点摇晃的坐下来又倒了一杯茶,仰头喝了一半,捏着杯子:“茶吧,还是要带苦带涩的!这才是它的本来味道,既能解渴又能解酒,这个就跟白开水一样……”,他身边的吴祥锡又轻轻的踢了他一下。
龙行宇接着道:“是吗?那你的意思这个就不是茶喽?”庄岩:“普洱当然是茶,不过就是这些年炒高了,喝的也不是茶本身的味道了,当然,主要也不是我喜欢的味道……”杨万方的声音有点冷:“呵呵,听来你是喝茶的人,武夷山老树上的,狮子山的明前喝了吗?”
庄岩:“这个,当然没有。嘿嘿,我这样的人哪儿喝得到那些嘛,就喝点茉莉花,有花香,也有茶的苦涩,也是回味无穷。”杨万方:“哼,你知道这个茶多少钱一两?”
庄岩摇摇头:“我觉得这个茶也不是说越贵就越好喝!比如咱们这儿东山坪上的野茶,用东山坪上的山泉水冲泡出来就很好喝的。”
杨万方脸上露出一丝不屑,说道:“你刚才喝的这个茶也不贵,三百多一两!市面上都难得找到,难道还不如东山坪的野茶?不要一天到晚不懂装懂!哼!”他说得很严厉,跟着领导一起久了,说出来的话也有一些气势。
看杨万方的神情,龙行宇劝道:“好了万方,各人有各人的习惯的味道。层次不一样,见识也不一样,你不能泥鳅扯到黄鳝一样长,对不对?人和人当然也不一样,他混的那都是什么层次?你现在是什么层次?夏虫不可语冰,不要一般计较!”
这话听着怪怪的,黎智扫视了一圈,大家都没说话,吴祥锡低着头,汤尧和田丰园脸色古怪,虽然脸上带笑,但黎智觉得好假,他们只是静静的听着。晓峰看了黎智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黎智当然不会说话,虽然都是战友,却并没有深交,胡乱说话就会得罪人。这不,看样子,庄岩就得罪人了。
不知何时,龙行宇和杨万方的家属站在了他们身后,两个女人对视一眼,又都看着庄岩,脸现轻蔑之色。
庄岩今天明显有些过量,此时也感觉好像有些不对头,但酒后有些迟钝,却不知是何故如此。
杨万方继续说道:“你说你就打点临工,挣了多少钱?有几分见识?自以为是!有的是吃亏的时候!”
龙行宇接着道:“庄岩,谨言慎行呐,万方说得对,也是为你好,这么多年了,你的脾气我们都了解,不改改早晚都要吃亏的。前几年你不是自己当老板呢吗,搞成如今的地步就是和你的性格脾气关系很大。我跟你说吧,这茶呢,是万方送给我的。本来是别人送给他们局长的,你说能送给局长的礼会差吗?”
杨万方又接过去:“我们说你,不要不服气。嘿嘿,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你的地位不如人,就只能被别人说。就你以为自己有多牛逼,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笑话,要不是看在战友的份上,我们才懒得说你,哼哼,你要好自为之!”
庄岩已经意识到自己评论茶的话出了问题,酒意一下子去了大半。龙、杨二人的一番直指人心,庄岩心里很不舒服:“我也没说错啊!怎么这样说我?”黎智看到庄岩眼里依稀泛着泪光,但是在强忍着没有流出来。其他人也没有说话,听龙杨二人的话有点人身攻击的感觉,让人感觉不舒服。他看了一眼小苏和小山,他们也看看黎智,表情有些尴尬。来做客遇到这样的事,确实有些尴尬。黎智对小苏眨眨眼,意思是不要说话。他知道,以小苏的性格是听不惯这些话的,看起来龙、杨二人和另外几个战友之间也不怎么和谐。不过此时作为主人家的盛文昌去厨房热菜,烧热汤去了,而另外的战友也不说话,气氛就很冷了,继续这样下去也不对头,那些客人们也发觉这儿的气氛不对,但都在远远的观望,看着杨万方指点江山,散发着强大的气场。
其实此刻最难受的还是庄岩,他也不明白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说了几句茶没味儿,就被一顿教育,但他还是知道,不能有过激的表现,于是只是静静的听着,还点头称是,但喝酒之后感情丰富,以至于眼泪围着眼眶打转,但他依然坚持着不让其滚落出来。
黎智举起杯子站起来,走到龙行宇和杨万方中间,给他们俩各倒一杯:“两位,庄岩是个性情中人,大家都是战友,不计较了。来来,我敬你们一杯!”
两人给了黎智面子,一饮而尽,黎智赞道:“好!听晓峰说,方哥在建设局上班,兄弟我如今退伍回来也在各处工地上打点临工,以后找到战友门下,可得帮忙啊!”
杨万方脸上略有骄傲之色:“小事儿,到时候找我,在本地的建筑行业,安排个人还是不算什么难事。都是战友嘛,能帮到那是一定的,只要不像某……”
“那兄弟就先谢过了!”黎智知道他又要扯到庄岩身上,截断了他的话。晓峰也过来给龙杨二人倒上酒,又对庄岩说道:“庄岩,你也倒上,先自罚一杯。”说着对他使个眼色。
庄岩的鼻子有点酸,却没动,旁边的吴祥锡取过一只分酒器,道:“我来帮忙!”说着倒满了庄岩的杯子,在桌子底下又用腿轻轻的碰了一下,做得很自然。
庄岩举起杯子说道:“我自罚一杯!”说完很豪爽的一仰头,手腕用力,酒直接滑过喉咙,只听“咯儿”的一声便进了肚子。也许是呛得厉害,庄岩咳嗽了好几声,呛出了眼泪,随后便趴在了桌子上。吴祥锡拍拍他的背:“这小子怕是醉了!”
这时,盛文昌和他老婆端着托盘出来了,见庄岩趴在桌子上,吴祥锡解释道:“他今天差不多了,咱们别动他,让他先趴一会儿。”盛文昌道放下托盘,取出菜放在桌上:“咱们接着喝!”
这会儿上来的有几个凉菜,两小盆炖的排骨,中间是一大盆汤。
盛文昌先向黎智和小苏兄妹介绍了自己的老婆:“这是我家里的,管伶俐。”又介绍了黎智几人。然后道:“这几个菜都是去年的了,有点久了,不要介意!”
“这可是好东西呀,风吹排骨,心,舌,肺,”晓峰用勺子在中间的大盆里搅了一下,又道:“这是腊猪蹄,还有……,还有野味儿?”
盛文昌:“老人家他们舍不得吃,这下就便宜我们了!来,邱班长,你们在北方恐怕是难得吃到这些,尝尝!”
黎智也不禁吞了口水,夹了一块排骨在小苏的碗上面一晃,又放到小山的碗里,说道:“尝尝,这是我家乡地道的美味儿!”
小苏哼了一声:“我不会自己夹?”
气氛不再尴尬,又有说有笑起来。在管伶俐的劝说下,大家移动了凳子,龙行宇和杨万方以及晓峰的家属也坐了下来。龙行宇给黎智作了介绍,他自己的家属,梅冰,是小学教师。还有杨万方的家属,李存,在银行上班。
黎智和小苏小山一一表示荣幸。
俗话说“女人自带三分酒”,几个女人的加入又让气氛热烈了起来,梅冰留下开车,不能喝酒。管伶俐作为主人家,不光热情,更是口齿伶俐远胜小山,但小山却是不怕,论喝酒那是更不怕,有黎智在。褚勤是做生意的,李存在单位里也是常遇酒局,都不在话下,反而是几个男人先败下阵来。
几圈下来,吴祥锡,汤尧,田丰园等纷纷表示不胜酒力,晓峰也有些摇头晃脑的说道:“要不咱们今天就到此为止?”
盛文昌舌头有些大:“这才哪儿到哪儿呐,还早得很!”
杨万方很清醒:“也好,看大家都到状态了,咱们下次再聚吧!”龙行宇:“嗯,我觉得也是,过几天就得回部队了,事情挺多的,得回去准备准备!”
院门口摆着一堆编织袋,一个战友一袋。盛文昌父子和管伶俐在分发:“都是咱们自己家出产的,一点小意思!”
龙杨两家人坐上一辆商务车飞驰而去,盛文昌说道:“庄岩喝多了,就在我这儿休息吧!”
庄岩扶在吴祥锡的肩上,此刻站直身子说道:“没事儿,刚刚趴了一会儿,好多了,我还能骑车!”适才心情激荡,胸中一股情绪不能自已,此刻平静下来,当然就好了。他们四个人骑了两辆摩托车来的。吴祥锡道:“你还能骑个屁,我来。”
盛文昌挽留几句,也就顺势说道:“那好吧,路上慢点,有事儿打电话。”
摩托车绝尘而去,晓峰和黎智也告辞离开。
天色渐暗,停靠在江岸的一艘网箱船上,晓峰和黎智等人围着在船后部舱内的一张桌子边。江水缓慢的冲击着船只,船身轻微晃动着,透着窗户,遥看对岸星星点点,别有一番情趣。
一对老夫妻陆续的从船尾的简易灶台上端过来几个盆子,晓峰对黎智说道:“这两位是邹大哥和胖大嫂,他年龄比我爸还大,但和我辉哥称兄道弟的,我也就跟着喊了。”
邹大哥和胖大嫂已经上齐了菜,胖大嫂坐了下来,邹大哥在旁边柜子里取出酒来一边斟酒一边介绍着桌上的菜:“这是我今天才钓上来的一条鲤鱼,新鲜,赶紧趁热。这个是晓峰带过来的鸡,我做的烧鸡公。这个就有点久了,前段时间运气好搞到一只甲鱼,做的清汤。这个是一个熟人送来的小白菜。”菜说完酒也斟好了:“这个是前几天才在酒厂去接的,还没来得及泡,就喝这个吧,天冷了,喝点度数高的,暖和!”
晓峰呡了口酒,放下杯子,说道:“本来打算今晚叫上他们到大酒楼去吃,那知道中午会有那样的情况,我也不好喊他们了。唉!”
黎智:“看来大家都故事挺多的,嘿嘿!”
晓峰:“唉,这个庄岩也是,说话不过脑子,吴祥锡都提醒几次了,也不自知,自取其辱不是?”
黎智:“我看得出来,庄岩就是心直口快,是个性情中人。也许在他的内心里,觉得战友嘛,大句小句的说话,没有关系。其实我也觉得,大家是战友,既然还注重这个情意,就该畅所欲言,即使说得不对,也无伤大雅,笑笑就过去了,没必要为一些小事闹成了矛盾。”
晓峰:“唉,黎智,人都是不一样的。我们一起出去的这些人,我基本都了解。虽然名义上大家都是战友,大家也都在尽力的维持着这一层关系。但实际上,人还是会分三六九等的,比如杨万方。”
说到这里,晓峰举起杯子:“咱们也不能光吹牛,这么多硬菜,消灭它们!酒也要喝起来,来,走一个!”
“说起这个杨万方,中学的时候我一个年级的。当时他们家是镇上建筑公司的,在县里也有亲戚扶持,挣了不少钱。他一直都很强势,很骄傲。后来到了部队,有一次犯了错误。不知道那会儿你还在不在,我们老乡和另一个地方的人大大的干了一架,他领的头,于是分兵的时候被分到最艰苦的连队。但家里有钱嘛,他舅舅通过关系找到了团长,然后就给团长当公务员。有一次到城里去玩那啥,被警察抓了,让团长很难办,所以他在第五年就回了家。回家之后,很快就到建设局上班,给新上任的局长开车。”
邹大哥:“晓峰是说那个林欣慧的儿子?”
晓峰:“不错,这个林欣慧,远近闻名,都说是一个女强人。他们林家和杨家世代都是搞土木的。当年镇上建筑公司改制的时候,林欣慧两口子承包了公司,在县里做的风生水起。她两个弟弟,兴国,兴邦都在县里市里干得不错。周边县市的很多工程都是他们搞的,很有实力。”
“至于龙行宇,早的时候我们这儿有“区”这个级别,他爹当过书记,那个时候就和林、杨两家走得很近。现如今虽然退了,但是在县里也有不错的关系,听说和钟书记家还有亲戚关系,龙行宇和钟家的公子哥关系特别好。他们当兵也就是去走个过程罢了,回来就直接领着铁饭碗。”
“盛文昌和龙杨三个都在团直机关,我们这一批人就他们三个留队在团直,所以他们走得很近,盛文昌基本都是对另两个唯命是从的。”
“庄岩这人很仁义的,我们一起回来的人当中,曾经就他混得最好,开过公司,办过厂。但……,就是因为他这个人说话不注意场合,又喜欢喝酒,常常酒后失言,没红火几年,现在也和吴祥锡一起打工。所谓性格即命运,诚不欺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