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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摊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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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总,我只想问您最后一个问题:您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一个答案,一个困扰了我很多年的答案,亦是一个迟到了太多年的答案”

“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答案一旦解开也许是我们无法承受之重,您这么做,值得吗?”

“这个答案,已经让太多人备受牵连,我只想让一切都恢复到它本来的轨迹。从小大伯就告诉我,要勇敢去做认为对的事,所以齐叔叔,您愿意帮助我吗?”

“好,既然你抱定了‘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决心,那我陪你”齐宣突然觉得那个少年得意的自己回来了,他血脉喷张、激情翻涌“是非成败转头空,人生得意须尽欢,让我们大干一场吧”。楚暮与齐宣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他们中间隔着年华与岁月,本是难以深交的人生轨迹却因为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了一起,并将于未来的岁月里一齐并肩战斗。只为寻找一个真相,去慰藉已经逝去的故人,以及指引活着的人该如何走下去。

当晚给楚暮准备的接风宴,是在江城最负盛名的江城大酒店举行。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楚暮和齐宣很快都微醺了。两个人都是混迹酒桌多年的老手,酒量不差,但今天不知为何,是高兴、是激动抑或是被压抑了太久需要一个出口来宣泄,两人很快都醉了。其他同事似是受到二人的感染,也都变得亢奋起来,越喝越热闹,越热闹越喝。楚暮望着喝嗨了的众人,嘱咐左青结束后要确保大家安全到家后,就想独自离开。齐宣见状,跟了出来,坚持要送楚暮回酒店,楚暮没有反对,两人便一齐上了车,走到半路,楚暮让司机拐到兴源江的一处堤岸后下了车。齐宣想跟过来,楚暮却摆摆手示意他想一个人静静。望着那个默立在江边略显孤独的背影,齐宣终是忍住了上前的冲动,站在楚暮背后观望了片刻方才离开。

楚暮静立着凝望那一江水一遍遍拍打着河岸,有风吹起,吹散了部分酒气,头脑也变得清晰起来。这里曾是兴源江最大的码头,儿时的楚暮最喜欢的就是站在这里等大伯和父母归来。后来长大了,码头也拆迁了,但是每每逃课,他还是喜欢来到这里,一个人静静地看江水奔腾,好似能带走所有的烦恼。再后来大伯离世、他们举家北上后,楚暮便有好多年没有回来看过了。楚暮立在江边,望着对岸那闪烁明亮的万家灯火,思绪被拉的很远很远。

楚暮的爷爷一共有四个子女,按照家谱取名“岳”字辈,长子楚岳东,长女楚岳西,次子楚岳南,幼子楚岳北。楚爷爷原是江城船坞厂的一名普通员工,娶了家道中落却秀外慧中的贤妻后,诞下四子,一家人仅靠爷爷微薄的薪水度日,虽然清苦却甘之如饴、其乐融融。尽管生活并不宽裕,但楚氏夫妇坚信知识改变命运,省吃节用也要送几个孩子上学读书。在长子楚岳东高中时期,楚父病重离世,望着母亲纤细瘦弱的背影,以及嗷嗷待哺的弟弟妹妹,楚岳东选择退学后顶替了父亲的名额进入了江城船坞厂,成为了一名前线技工。那些年他没日没夜的加班加点,只为能够多挣点奖金来支持弟弟妹妹们的学业。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楚岳东硬是顶住了所有的压力支持二妹读到了高中毕业,在他的庇护下免去了自家妹妹像大多数同龄女孩早早辍学、嫁人生子的命运。为了减轻大哥的负担以及帮持两个弟弟,高中毕业的楚岳西说什么也不肯再读大学了。当时的楚岳东因为脑子活泛、技术扎实,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厂里技工的一把手,想着妹妹不读书但得有个谋生的稳定工作,便四处打点,把从父亲那里继承的岗位让给了小妹,自己则放弃了国企铁饭碗搞起了个体。他起初凭借着在船坞厂积累的经验技术和人脉关系接一点船坞厂外包的修理工作,后来随着国家逐步放开市场、搞活私有经济,楚岳东便做起了代理,在船坞厂与客户之间做起了中间商。他为人精明能干,做事脚踏实地,很快就赚取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后来随着船坞厂的效益江河日下以及河运行业的兴起,敏锐嗅到了其中商机的楚岳东便转行搞起了船运,从一开始一条机动船,几个帮工,整日起早贪黑、东奔西跑,到后来逐渐形成了颇具规模的船队。

那个时候的楚家,楚岳西已经和船坞厂书记的公子结婚,有了林启、林淼这一双儿女;楚岳南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了江城水利局,经媒人介绍与江城大学老师徐桥相爱,结婚后有了楚暮;老幺楚岳北本科毕业后进入了江城电力任部门科员。楚家四兄妹,惟有大哥楚岳东,如父如兄的拉扯大了所有的子妹,供养他们上学,操心他们的工作,又帮衬着一个个兄弟姐妹成家立业,年近30却还是孑然一身。当时的左邻右舍提起楚家儿女,皆是交口称赞,都羡慕楚母培养了这么好的子女。亲朋好友中但凡有适龄的女孩儿,都向楚母打听,希望能与楚家长子牵一牵红线,谁知,楚岳东均已工作繁忙、打拼事业为由一一谢绝了。

后来楚岳东的商船业务愈做愈大,逐渐垄断了整个江城的河运行业。看着大哥疲于奔波的状态,楚岳西跟夫家商量后辞去了船坞厂的工作,帮着楚岳东分管起商队的财务、人事和行政等工作来。那时候的楚暮,已上小学,父亲楚岳南长期被外派到江城下属的城镇做水利勘测,一时间夫妻、父子长期分居而处。楚暮小时候对父亲的印象极淡,在他眼里“爸爸”只是每隔两周才回家一趟,然后整日困在屋里写写画画的人而已。楚暮的少年时代,充当父亲角色的人是大伯,他清楚地记得无论大伯多忙,都会在父亲离家、母亲忙于教学时抽出时间来参加他每一次的家长会,亦会于每一次出航归来,抱着他坐在老码头的凉亭里向他娓娓道来此次外出的种种趣事:有人情冷暖的世俗烟火,有平淡绵长的家长里短,更有被楚岳东人生阅历打磨后的种种为人处世之道。楚暮不得不承认大伯对他整个少年时代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的塑造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时至今日,那份超然豁达的人生智慧依然影响着并会在楚暮未来漫长的人生中继续发挥着不可磨灭的影响。

儿时的楚暮,曾好奇地问过大伯为何不像别的小朋友的父母一样,每天朝九晚五地上下班,而是在某一天被一艘大船带走后,在一段或长或短的时间后又被大船带了回来?那个时候大伯便会抚摸着他毛茸茸的小脑袋,慈祥地告诉他:江城以外的世界其实很大,跨城而过的兴源江会与其他河流汇集,最终一同奔流至大海,而海的那边还有更广阔的大洲和大洋,有可以让一个人、一辈子也无法走遍的万水千山。楚暮清晰地记得大伯在说起那个广袤天地时眼眸里熠熠闪烁的光。

世人眼中的楚岳东,是个极富才智的商业奇才,他聪敏、大胆,敢想、敢闯,但无人会把他与那个憧憬“漂泊四海、浪迹天涯”的游子形象联系起来。但楚暮深知大伯骨子里带着极浪漫的游侠气质,快意恩仇,重诺诚信,虽困顿于生活的艰难,却始终向往着“一人、一船、一行囊,踏遍大千世界,赏尽人世浮华”。只是生活强加于这个男人身上的,是少时丧父需要一力扛起家庭的重担,青年努力拼搏只为给家人谋一个更好的生活,壮年事业有成,却需要时刻警醒自己保持清醒,因为他背后是一个又一个需要靠他和他的企业来过活的家庭。

楚岳东因突逢的家庭变故而不得不过早的成长起来,本只是少年人的他在父亲离世后一夜长大,从此他将那个“扬帆远航”的少年梦牢牢锁在了心底,却在很多年后不经意提起时让他整个人都亮了起来,那是个志得意满的青壮年对过去、对年少情怀的肯定,亦是对未来、对梦想无限憧憬而闪烁的光。只是在他还来不及妥当安置他的兄弟姐妹、侄儿侄女,一身轻松地去逐那个年少梦时,他的生命就因为那个事件戛然而止。他犹记得大伯曾说过“人这一辈子,会走过很多路,然后遇见很多人,会有波澜迭起的高潮,亦会有黯淡无光的低谷,但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光亮,那是一盏灯,一个梦想,照你前行、引你走入一个个未知的渺茫却依旧充满勇气。”那之后的日子里,楚暮谨记着大伯的教导,他追逐着大伯的那个梦,去过了很多地方,见到了很多人,他去见识了更广阔的世界,亦看过了更美丽的风景,但却再也无法将那一个个或绚烂、或动人、或平实、或琐碎的故事说与大伯听。

他一个人独坐江边,任记忆一帧桢倒回,回忆那年少无忧的匆匆时光,整个胸腔好像被一种情绪填的满满的,有种呼之欲出的急迫感,却终是欲说还休。

所有的思念被江风吹起,化作声声轻喃“大伯,暮儿回来了”。

一江水、归故里,却再也盼不回那江上渔渚等一人归。

江城的夜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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