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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宰牲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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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就是杀鱼宰鸭子烫猪毛的地方嘛,还宰牲亭,你们家老陈是捏着鼻子写的这仨字么,哈哈哈……”肖老二指着这块匾额嘿嘿的调侃着。要不是现在急着找到老许发疯的原因,看见牌匾上“宰牲亭”这三个字我差点也乐出声来。所谓宰牲亭,其实是古代皇家祭地前宰杀祭祀用的牲畜的场所。这些牲畜都是用来祭天祭地的贡品,是给天地神明享用的,而用来祭祀的牲畜则大多是牛、猪、羊、鹿之类。可陈家大院的宰牲亭,说白了就是处理生鲜的场所。厨师老何他们就在这个十几平米的小屋里杀鸡宰鱼,处理干净后便拿到厨房烹饪。

“嗨,您是不知道……”老何叹了口气,给我们讲起了宰牲亭这名字的由来。听老何说,几年前当陈启沅开始痴迷给自己家的房间题字的时候,他从来没想到这间满是血腥味的小屋也会得到老板的真迹。没想到有一天老何正带着伙计们在这清理活鱼的时候,陈启沅却和管家秋叔走进了院子。看着满地的鱼鳞、鸡毛和甩在墙上早已干涸的污血,对饮食卫生颇为重视的陈老板顿时大发雷霆,责骂老何等人做事不讲究,没收拾好卫生,并要对老何几个人罚款降薪。脾气也不小的老何本打算和老板理论几句,管家秋叔却提醒陈启沅,说当初看风水的大师说过,这里就该是宰杀牲口的地方,弄得越污秽,对家宅和生意就越好,陈老板这才转怒为喜,不仅不再提惩罚的事,还给这间污血横流、油污满地的房间赐名宰牲亭,并亲笔题字做匾。

“何师傅,那你做刚才那道铜羊藏万金的时候,不会也在这间屋子里吧?”看着被油脂黏在地上的鸡毛,和早就被各种动物污血浸透的看不出底色的地面,我有些反胃的问道。“别说这道菜了,连这只羊,都是我亲自在这儿宰的!”老何撇着嘴,颇有些自夸的说:“吃羊包肚这道菜嘛,讲究原料新鲜、古法秘制,必须现杀现做,烤出来的羊才对味。腌制羊杂的香料是咱家的独门功夫,所以我也是在这儿自己配料。处理完了,就直接在院子里烤了。”老何得意的说着,却没有注意到肖老二和陈有德忍着没吐的表情。

我又想起老许给我的那些画。老许在陈家吃过“铜羊藏万金”这道菜,一定对这道菜的做法印象深刻。所以很有可能是他的潜意识中,将这些被宰杀、又将内脏回填的羊想象成了自己,并在半疯半醒的状态下画出了那些诡异的内容,从那面被我误认为是铜镜的日晷开始,老许就在一步步的让我们关注这座宰牲亭。

我向钱锦使了个眼色,他马上会意的向陈有德说:“陈兄,恐怕这里还可能藏着什么,若是不除,将来难保不成隐患啊。可否暂时请何师傅和几位厨房的伙计暂时回避一下?”

“咋!这里有脏东西?不能!”老何一听,立马伸出蒲扇一样的大手摇晃着:“我们在这儿那么多年了,也知道前后院出过一些怪事,唯独这个院子没事!这里常年都是我们几个大糙老爷们,那阳气都能爆棚!每天不是宰鸡就是宰鱼,连那菜刀都辟邪,凶的很!有啥脏东西敢在这儿撒野?”老何是个西北汉子,不仅做的一手好菜,性格也是固执倔强。此前他一直和人吹嘘,说自己干厨子几十年,死在他案板上的生灵没有一万也有几千,还说只要自己在陈家干一天,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就不能把这院子的人怎么样,生生把自己说的比供着的关公像还辟邪。如今让他回避,多少有点戳他的肺管子。

“何师傅说的不错,你们这里的确阳气旺盛。”钱锦笑了笑说道,“不过,我怀疑这里藏着什么吸引阴物和鬼祟的法器,导致不断有邪祟到陈家院子里徘徊。若来的只是孤魂野鬼,就算不进这座院子,也会让陈家上下体弱多病、阳气衰弱、霉运不断,你们也不例外;如果引来的是什么厉鬼,甚至是百年千年的凶灵,那就有可能会出现血光之灾,到时候可就不是几把杀生的菜刀能解决的了。”

“老何!怎么和钱道长说话呢,让你出去是为你们好!今天下午算我给你们炊事班放假了,晚饭也不用你们做了,走吧走吧!”几个年轻的伙计一听说今天下午带薪休假,立刻喜笑颜开的往外跑去。老何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陈有德连推带搡的轰出了院子,随即把院门关上,走回来笑嘻嘻的问:“钱道长,你刚才说那什么法器,是宝贝不是?”

“陈二当家的,我要是你堂哥,也得治老何这帮人!这也太脏了,好歹把地上墙上的血迹擦擦啊,我这双鞋穿上还没一星期呢……”宰牲亭里,肖老二垫着脚尖,皱着眉头躲着地上的污物。我、钱锦和陈有德三人虽然没有肖老二那么夸张,但也觉得那股血腥味和腐臭味,有点熏的脑袋疼。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房间里除了两个还沾黏着动物内脏残渣的盥洗池、一副两米长的大案板,一把卡在案板上沾着血的砍肉刀,以及墙根上放的一些工具杂物,确实就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了。“钱道长,这么巴掌大一块地方,能藏着什么宝贝啊?”陈有德皱着眉头捏着鼻子,有些怀疑的问道。钱锦没有回答,只是拿出罗盘在屋子里边走边看。然而他走了两圈,罗盘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显然正如老何说的那样,在这间每天都会杀生的生鲜处理场,一般的阴物都不敢靠近。钱锦和肖老二都看着我,我挠了挠头,一时也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

“他妈的,怎么这里什么都是黏的?”摸了一下菜刀的陈有德手上沾满了油污,他顺手打开水龙头,在水中用力搓着双手。只见水流入盥洗池,池子下边的水管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声音显得非常空洞。

我低头查看了一下,只见盥洗池下方是一个一米见方的铁篦子,水边顺着水管流入篦子下方,浓烈的臭气就从篦子中传来。篦子的铁条上更是沾满了各种腌臜的生肉和内脏的残留物,看来老何他们经常蹲在再这里宰杀生鲜,各种血污直接顺着篦子流入下方的污水道。虽然那股味道令人作呕,我还是蹲下来仔细听着,伴随着这股臭味的,是一阵阵不仔细听便很难察觉的风声。

“老二,把墙边上那把铁钩递给我。”我指着立在墙边的一把用来摘挂烤鸭的铁钩,对肖老二说。“你什么意思,要下去?”肖老二迟疑的将铁钩递给我,见我勾住篦子的缝隙用力拉着,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你疯啦?这里是倒脏水的地方,熏都能给熏死,你不怕下去沼气中毒啊!”钱锦闻着下水道的味道,也咳嗽了两声,小声劝我三思而行。唯有陈有德没有说话,却用一种鼓励的眼神看着我。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一边用铁钩勾住篦子的缝隙用力拉着,一边咬着牙回答道。多年没有清晰,篦子上的油污已经将篦子彻底黏在凹槽里,在陈有德的帮助下,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沉重的铁篦子拉开,露出臭气熏天的下水道。“老许啊老许,希望你那些画不是即兴发挥随便乱画的,我今天下去走这一遭,也算对得起你给我申请的辞退补偿了……”我心里默默念叨着,对着打开的窗户最后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头也不回的跳了下去。

站在下水道里的我,已经不能用酸爽来形容了。我的眼睛被刺鼻的味道熏得根本睁不开,过了很久才勉强流着泪看了看周围的景象。我试着挪动了一下脚步,鞋差点从脚踝上脱落下来,而当脚再次落地的时候,却是踩屎一样的感觉。我不想看自己踩到了什么,只得抬头看了看上边面露嫌弃的三张苦脸,深深的感受到了他们深表同情又爱莫能助的心情。

下水道也不大,呈方形,几条水管从盥洗池的位置延伸下来,通向墙壁上更宽的一条水道。但以这条水道的宽度,人是不可能钻进去的。我踩着又湿又黏的地面走了几步,用手机的灯光照亮了周遭。四周都是被污水浸泡的发黑的砖墙,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我并不甘心,试图往那条比狗洞大不了的水道钻去,试了半天却连肩膀都探不进去。

“老尹,没啥发现就上来吧,你一会儿要这么出去,今天哪家酒店会让咱们入住啊!”看着污泥蹭满全身的我,肖老二已经不忍直视了。这条连通向哪里都说不好的水道,最终还是让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不甘心的站起身来,向着肖老二伸下来的梯子走去。

当我经过一个墙角时,我的脚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我回过头用手电照了两下,似乎是一根沾满污物的细绳。起初我以为只是捆绑生鲜的绳子被老何他们顺手扔下来的,并没有在意。但当我照到绳子尽头的时候,我的心却猛地颤动了一下。

在这截肮脏发黑的细绳顶端,有以小段绳子并没有被污物侵蚀,露出闪亮的红色,有点像早些年拴在手机上的挂绳。这段绳子并不十分轻,我拽了几下都没有揪动,似乎连接着墙缝里的什么东西。我顾不得肮脏,伸手抓住这根挂绳轻轻的捋着,反复尝试了几个角度,终于将挂绳那头的东西拽了出来。这是一张用塑料卡套封装的卡片,上边占满了污泥。我用手胡乱的在卡套上抹了几下,借着手机的亮光看向卡片正面。

“钱哥、老二!你们快下来!”听见我带着兴奋之色的呼喊,钱锦和肖老二丝毫没有犹豫,顺着梯子来到我面前。我拿着卡片在肖老二面前晃了晃,肖老二也是一脸惊喜的看着我。

那是一张带有照片的工作证,证件的照片上是一个有些油腻的中年大叔,姓名的位置上写着三个字:许国峰。这张证件的发现,说明老许曾经来过这里,我们之前的推理没有错。

“你是从哪儿找到他的证件的?”钱锦问道。见我指了指墙角,钱锦蹲了下去,仔细的看了看那些早已分辨不出颜色的墙砖,便向其中一处砖缝伸出了手。“哗啦”一声,随着钱锦的手抽回,一块墙砖被他拽了出来。一股略带腐朽味道的风顿时从里边吹出。这道墙是空的!我和肖老二对视了一眼,赶忙和钱锦一起把其他几块悬放的砖墙抽出,一个一米多宽的缺口显露在我们面前。

“几位道兄,你们发现什么了?”陈有德不知什么时候也爬下梯子,来到我们面前。当他见到墙上的缺口时,脸上顿时乐出了褶子。“哎呦!听家里的佣人说家里有暗室的时候我还不信,没想到我堂哥还真藏了宝贝!”陈有德一门心思的认为,这里是陈老板藏匿珍宝的地方。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他便好像着了魔一样钻进缺口。

“陈兄,小心点,里边说不定……”钱锦见陈有德钻了进去,怕他惹出什么麻烦,也迅速钻进缺口。但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陈有德高喊:“哈哈哈,宝贝在这儿呢!这个归我喽!”等我和肖老二钻进缺口,只见陈有德正向前面不远的一处石台走去,而石台上,正放着一个脸盆大小、古香古色的陶瓷鱼缸。

“哎呦,瞧瞧这做工,这彩绘!发财了,我陈有德发财了,哈哈哈!”看着眼前这个不知什么年代的瓷缸,陈有德有些手舞足蹈。然而除了不清楚瓷缸的年代、价值,他更不清楚上面七叶莲花的彩绘,到底意味着什么。

“陈有德,你可砰那鱼缸,里边可能有危险!”看见七叶莲花的彩绘,我和肖老二都吃了一惊,赶快大声冲陈有德喊道。“危险?危险个屁!这里边盛的都是土!哈哈哈,我的宝贝!”陈有德在瓷缸里抓了一把,又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瓷缸上。

我向周围看了看,这里似乎是一个地窖,不知道有多少年了。如果不是老许给的线索,任谁也想不到在这样一个臭气熏天的下水道里,还有这么一个隐秘的所在。但是,这里除了这个瓷缸,并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难道有人打造这么一个暗室,就为藏一缸土?然而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陈有德已经搬起瓷缸,不顾我们的呼喊,向来时的缺口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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