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4章：太后之殇（3）

说到这里，她声音几乎凄厉到更咽，泪水打湿了她的面孔，使得原本活得如同透明人一般的她，陡然间变得有血有肉了起来。

太后站起身来，身子微微摇晃着，目不转身地看着太皇太后：“昔年元妃宠冠六宫，占尽帝心，太宗皇帝为她欢喜，为她痴狂，最后因她之死伤心而绝，我就不相信母后不会嫉妒、不会伤心。”

太皇太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似包含着深宫万千女子的哀怨：“你说得对，对我们女人而言，什么至高无上的权力，什么白玉为堂金作马的富贵，统统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一个男人的心，一颗嘘寒问暖、知冷知热、呵护你、体贴你、关爱你的心。”

“而这颗心，哀家的姐姐元妃得到了，哀家最厌恶的董贵妃也得到了，唯独哀家、哀家的姑母和你，还有你那位被先帝废黜将近三十年的姑母没有得到！”

“哀家还记得在太宗一朝，哀家的姑母懿端皇后非常羡慕哀家的姐姐，当时哀家就问姑母，您都已经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而姐姐不过是个妾妃，您为什么还会羡慕她、还会嫉妒她？”

“姑母就跟我说，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权力地位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皇上的心，要是你能够得到皇上的心，你便拥有了世间最美好的一切，反过来你要是得不到皇上半分真心，纵然得到万丈荣光，到头来也不过是个空虚寂寞冷的深宫怨妇。”

“当时的我听得一脸懵然，姑母说我还年轻，还不懂得这些，等你当了太后，白发苍苍，坐在慈宁宫的宝座上，临风窗下独自望着斜阳脉脉，你就会明白再多的权力，再多的富贵荣光，也远远不及元妃当初拥有的美好，华丽衣裳下的无尽寂寞，并非权力和荣耀可以填补的。”

太后怔怔问道：“那现在母后懂了吗？”

太皇太后叹道：“哀家懂了，也老了，哀家于白发苍苍之时，独自坐在西暖阁的窗下，看着外头的一抹昏黄的斜阳掠过华丽的九龙壁，投射到寂寞深深深如许的宽广庭院，哀家就真正体会到姑母当年的意思。”

太后怅然垂泪道：“母后虽说没有得到太宗皇帝的心，却也得到摄政王一生痴心不悔的爱，可我呢，可我呢？我什么都没有，没有丈夫的爱，没有自己的子女，我原以为先帝对董贵妃的爱，只是一时年少轻狂，等他年纪大了，心性成熟了，就会还俗回到我的身边，用他余生的爱来补偿我这些年的深宫寂寞。”

“我盼他还俗回宫，盼了整整二十一年，可非但没有盼到他的回心转意，反而等来他思念董贵妃抑郁而终的消息，更让我不敢相信的是，他临死之前还不忘要和董贵妃葬在一起，他居然这么爱她，他居然痴心到这个地步。”

“我不甘心，我不明白董贵妃到底哪一点好，先帝为什么就这么爱她？云丹氏代代出情种，既然是一脉相承的血脉，他们所爱的女人必然有共通之处，所以……所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