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怎样的恩惠

红日映照，霞光漫天，已是黄昏的天，青山远黛辉映，竟也是别有一番景致。

车水马龙的街道，行人都是行色匆匆，舒梓乔坐在长椅上，已经有几个小时，看着黄昏的天色渐渐暗了，暮色染上城市的眼角眉梢，霓虹灯开始一路闪亮。

天，已经黑了。

白天的对话犹在耳边。

他愣住，脸色微变：“爷爷跟你说的？”

“这不重要。”她蜷了蜷手指，“我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我的父亲，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为什么会跟贺家有关系？他怎么可能会跟贺家有任何关系？”

男人沉默地看着她，漆黑的眸子如同凝了秋水一般，深邃不见底，她已经看不懂那其间的情绪，很长时间的一段沉默之后，他才开口，声音有些低沉：“那时我还小，我只知道，他把我从火场推出，自己来不及出来……”

很简单的事实，却震碎着她的神思，掐断了她那么一缕青烟似的幻想。那么多年失去音信的父亲，她幻想过多次，不是像苏夫人所说的那样，他其实还活着，也许就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也许是遭遇了什么事情，跟小说里说的那样，失忆了……

可是现在，他在陈述这样一个残忍不可驳斥的事实，她的父亲舒城，为了救一个孩子，已经不在人世……但，贺一格所在的城市是南山城，而她所在的城市是金苏，他为什么会跑到南山城，又为什么会跑去贺家？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耳边忽然之间又冒出贺一萱的话来：“……什么时候离开贺家，什么时候不就清楚了？不管怎么样，舒梓乔，有一点你必须清醒，贺一格娶你，对你好，都不是因为爱你。”

确实是了，就是因了这样的恩惠，贺复云待她如同亲生孩子，处处维护，为了救她出牢狱之灾，还把这样羡煞旁人的婚姻赐予她；而身侧的这个男人，也对她处处呵护，无论她处于什么样的境地，都是保护的姿态。

到现在，还能想起新婚之夜他烧毁结婚证书时冷凝的眉眼，那冷漠到让人发指的言辞；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他成了她生命里的守护神。

她从困惑，到接受，到最后冲破自己的防守那样情不自禁；而他，不过就是因了这样的恩情，而已。

是啊，而已……

所以到最终，一切的一切都能够解释了不是吗？只是委屈了这样一个天之骄子的男人，要跟她这样平平无奇的女子匹配，要对着整个世界宣布这样的消息。

她不知道他的心，是什么做的。怎么能做到这步田地？

“一个人静一静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几个小时了……梓乔，一家人都在等着你吃晚饭。”

“……”舒梓乔缓缓抬起眸子，面前是一张五官雕凿一般的脸，脚上的绷带丝毫不影响他整个人尊贵的气质，他缓缓蹲下身子，握住她冰凉的手，“回家，好不好？爷爷也在等你吃饭。”

她看了他许久，终是站起身来；于是，他微僵的嘴角勾起了一丝温暖的弧度。手心还是温热的触感，只是她的心，却寒凉一片。

黑色的车子缓缓行驶，很快融入到夜色之中。

偌大的车后座，却是气氛沉重，舒梓乔的目光淡淡地望着窗外，路灯有序地后退，她神思纷乱，找不到一丝头绪来。

贺一格看着身侧疏离的女人，内心竟然袭起了一丝陌生的恐慌。原本以为这个记者招待会多少会给她惊喜的，他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在她执拗地问着他真相的时候，他看到她眼底的光芒一点一点地暗淡下去，最终眸光晦暗一片。

她说：“让我静一静，好吗？谢谢。”

他点头，她便没有看他一眼，直接走出了酒吧。

一路上，他一直让司机跟着，看着她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眼神有些茫然。偶尔看到路过的孩子，牵着手的情侣，推着轮椅的老人，都会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但那眼神很快又会悠远起来，让人看不透，她究竟在想什么。

她会想什么呢？因为父亲是为他而死，所以心生怨恨？是因为这么久没有告知她真相，觉得委屈？还是因为这么久她都处于那样一种濒临崩溃的痛苦之中，而他甚至都没有一点暗示？

才发现，他那样找不准她的内心。

车子已经驶入老宅，缓缓停下，王妈早就等在那里，看到贺一格和舒梓乔弯腰从车子里走了下来，脸上的表情明显地松了口气：“少爷，少奶奶，可算回来了！饭菜都已经做好了，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