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手表
我对上了那对深邃的眸子,随即却又退了回来,眼睛望向了别处。“看吧……”
“那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去。”
“那我去接你回来?”他的手掌收紧,紧紧抓住的手指似乎在传达着某种渴望,可是这种渴望却给了我一种压抑,仿佛周围得气压都变得极低。
“不用了……”我实在不忍,“我自己会回来的……”
“那好,我等你。”终于,季文儒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如沐春风。
……
依我对冯平的了解,他约我的地方必定是酒吧,那怕退一万步,那也必须是个可以喝酒的餐吧。毕竟,这是我们相识相交的规矩。我和冯平的认识,是在一个朋友的圣诞趴,那时候已经和顾岚岚相识一年多了。下班下得早又是周五,难得周六不加班,顾岚岚就早早等在银行门口,打算一下班就带我去鬼混。什么朋友我忘记了,只记得当时的趴还请了洋城电视台当红的节目主持人主持,dj也是经验丰富的酒吧老手,全场气氛很棒,也就是在那时看到冯平。冯平一身朋克装扮,要不是隐隐约约带着点艺术家的气质,那还真是很容易就跑偏走上洗剪吹的道路。
那时我跟顾岚岚说,打赌一块钱他就是个同志。顾岚岚说,她不信,于是扭着小蛮腰直接上去就是一阵贴身热舞。
热舞到最后,大家一起起哄“在一起”,我抢过麦就是一声“**”。全场一片沸腾,顾岚岚的尺度在哪里我是知道,这种小事对于玩high的她没有什么,有事的可就是冯平了。浓艳的朋克装下那双眸子带着雾气,灯红酒绿依旧掩盖不住他早已发红发烫的耳朵,他恐怕是真的害羞了。
我和顾岚岚相视一笑,心怀鬼胎,众人却都纷纷怂恿冯平,硬是把他推着挤着给顾岚岚。一个大方油滑、一个害羞尴尬,多么神奇的组合,就在我挤过拥搡的人群到达顾岚岚身边打算收钱时,却看见冯平一手扶着顾岚岚的后脑、一手搂着腰,唇舌相交、缠绵激吻。
过了好久,两人才分开,疯狂的起哄声却经久不息,顾岚岚脸色酡红、得意地朝我一笑,食指竖起,表示索要一块钱的奖励。我却是吃惊,追着冯平,“你不是个gay吗?”
后来只记得冯平笑得前俯后仰,我们三个聚在一起,又找地方喝了下半场,散场之后就成为永不散场的好朋友了。
按冯平的话说,他觉得我和顾岚岚就是两个疯子,不巧的是他也是个疯子,于是我们三个疯子可以聚在一起,成为一个类别。每次见冯平,总是必须喝酒,而且每喝必醉,不醉就不归,就算归了也要闹。可是,就是这样的酒友,才会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对我们说没有空,也就是这样的酒友才会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随叫随到,什么忙都帮、什么事都做。在他的世界里,你永远听不到一个“不”字,同样你也听不到一声虚以委蛇的赞美。
“女王,到哪了?你这么大牌,都等你三十分钟了……”
“好了好了,马上到,我就是在找地方,你说的那个gerante该不会是……”我看着眼前这个充满文艺气息的咖啡厅,吃惊得有点郁结“咖啡厅……吧……”
“是啊是啊,快进来!”电话刚被挂断,屋内就站起一个身影,冯平穿着简单的米白色开司米正向我招手。
我推开门进去,一股浓烈却又与众不同好闻的咖啡香扑面而来,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下来,看到冯平都觉得顺眼了许多。
“小平平,你今天走的这个风格着实让朕吃了一惊,难道你是找到真爱了吗?”我在冯平对面坐下,他面前居然放了本英文版的《goh the wind》,“你没发烧吧?”
“去你的。”冯平将书本合上,抿了一口咖啡,要不是知根知底,还以为是哪个学成归来的海归呢。
“啧啧啧……港真,你这书,看得懂?”
“看不懂”冯平一扯嘴角,熟悉的妖孽笑容又露了出来,回归了本来面目,“所以我把英文版的换掉,换成中文版的。”说着摊开书页,一行行都是中文,原来就只留着英文书皮呢。
“那你这又是何苦了,装成这样,给谁看啊?”我苦笑不得,还好这么多年已经练就一身刀枪不入的本事啊,不然被他这么一伤,势必造成一万点伤害。
“你不懂,这是我新一期的工作主题,就是出来刺激一下灵感。”
“好吧好吧,你爱怎么刺激就怎么刺激,只要不出来刺激我就行了,你还是说说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吧?”
“呵呵”冯平收起了之前的神色,换了一副嘴脸,神秘且兮兮地从背包了掏出一个盒子推到我面前,“打开看看。”
“是什么?”我狐疑地打开,里面露出一只女装longines机械表,“这不是我之前的那只表吗?怎么会在你手上?”
“你还好意思说呢?这个是你生日趴上用来砸我蛋糕的血本,要不是我以德报怨帮你抢了回来,恐怕早便宜了那帮人了。”冯平一脸嫌弃,却又不怀好意,“不过,女王,你说你怎么舍得出这个价钱买一只表呢?”
“谢谢你哈冯平,这表其实不是我自己买的,是一个朋友送的,带着也挺久,就想说找个机会换掉呢。”我看着表面上划出的细小的痕迹,毕竟陪了我将近6年,像个老朋友,说换就换也太敷衍了。
“朋友送的?”冯平饶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这也难怪,我就说你陈喜再怎么有钱也不会舍得花20万去定制一块名表吧。”
“20万?”我心里顿时吃了一惊,这款机械表我曾经在专卖店看过,其价格不过也就是2万左右,怎么会一下子多出了一个零,还不带小数点?
“对啊,你还不知道吧?”冯平说着,细长的手指穿过表带,把表面立了起来,“看见没有,表面的内侧有一圈细小的碎钻。我找朋友帮我看过了,这种成色还有打磨技艺,至少可以值20万,再加上longines高级定制,至少30万。如今磨损到这种程度,市面20万也是可以轻松卖的。”
“有……这么……贵吗……”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冯平,脑海里到处都电闪雷鸣,不可置信眼前听到看到的一切。
“有!真的有这么贵,我朋友还通过专业的仪器帮你打开过,好家伙,里面的机芯都是绝无仅有的定制版,到处都刻着一个标志‘pfd’,你说这是不是你那个朋友的大名还是新型的奢侈品牌?”
pfd?怎么又是pfd?我整个脑袋就像炸开了花,过量的信息一齐涌出,毫无头绪慌乱交织。这个手表是六年前靳南送给我的毕业礼物,当时只知道是一块价值不菲的名表,却不料竟是这样贵重,一时让我很难消化。而且,机芯还刻着“pfd”的字样,这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靳南送我的香水和表都有这样的标志,难道有什么特殊含义?我的冷汗和思绪一齐爆发,想不出也不敢想的后果似乎隐隐在对我做着暗示。难道,生命,真的有注定?有奇迹?
“女王,女王,陈喜!”冯平挥舞着手掌在我面前不停晃动,“你怎么了?还好吧?”
“我……挺好的……”我一下子像被抽干了力气,不想也不敢去想。
“我这是吓到你了?”冯平递过一张纸巾,“还是揭开了你不为人知的秘密?”
“没有……没有……”我接过纸巾勉强一擦,起身推开了椅子,“冯平,不好意思,我想一个人静静,先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吧。”冯平也起身。
“不不,不用了,我打个车就可以了,我就想一个人静静。”说完拿起手表逃也似的离开。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逃避,逃避即将触碰的真相,还是逃避内心的抉择。但是所有的逃避无疑都是潜意识的抵触,我甚至不知道这种情绪是要用欢呼雀跃还是悲愤恼羞还形容,总之一切就是复杂,既复杂之后还是复杂。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