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星辰，灾厄，虚空之镰

意念与意念的碰撞从来都是悄无声息的，那本就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无数的意识在重叠，碰撞，压缩，封存。却又被那一股气流荡开，消弥于无形，但那股意识却并没有消失，只是变得模糊。

凌天落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记得醒来看见漫天光辉洒落，充斥着他的视界。头像是灌了铅一般沉，痛得快要裂开，偏偏一切又都感觉很模糊，可只要用力去抓，又能够抓住什么似的。但当你真的去抓时，又是一片虚无。直起身，揉了揉发疼的眼睛，连忙四下里看了看。却没看到熟悉的身影，慌乱的感觉顷刻间就占据了内心，凌天落一下子站起来，却脚步虚浮，又栽了下去。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好像为了对抗那支试剂，都用光了一样。凌天落大口地喘息着，细密的汗珠瞬间就覆盖了全身，将衣服湿透。

突然，一双手蒙住了他的眼睛，凌天落瞬间就放松下来，彻底躺在了地上。他已经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身后的人似乎有些气恼，“哥哥，你又知道是我了，每次还没叫你猜你就已经知道了。”凌天落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天洛的手往前一拉，他们的面容就彼此倒映在对方的瞳孔中，那双淡蓝色的眼眸充盈着灵动的水汽。却又仿佛能一直看到通透的心灵深处，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哥哥。”天洛又叫了一声，就扑到了凌天落的怀中。“啊，你轻点儿。”两个人笑闹着，直到光线上升，有些刺眼才停了下来。

“天洛，有了这双眼睛，你就能够重新看到这个世界了，喜欢吗？这个礼物。”凌天落任由天洛躺在他的身上，他实在是没有一丝力气能够使自己移动了。“嗯，哥哥你是怎么做到的啊，不过要是让我恢复需要别人的眼睛的话，我可以还给她吗？因为我知道那种感觉有多痛苦。”天洛眼睛中的氤氲更浓了，水灵得像是少女的眼睛。凌天落略一犹豫，还是说到：“傻弟弟，这个是风驱制造的人造器官，没关系的。”心中却是暗暗叹息，有些复杂的情绪在心里流淌，说不出是愧疚还是不安。

天洛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旁边拿出来一个大饼。酥香焦黄的饼底，上面点缀着明黄色的明糖，一股香甜的气味瞬间飘忽到了空气中，天洛双手递给凌天落，“哥哥，你吃。”“这是哪里来的？”凌天落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不能吃来路不明的东西，这是很危险的！”天洛的手僵在半空，递也不是，收回也不是。“我。。我不知道，既然哥哥不要，那就扔掉吧。”凌天落看着他委屈的表情，突然意识到天洛还是那个小时候的天洛，又怎么会懂得死界的凶险与残酷呢。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凌天落叹息一声：“不用扔了，给我吃吧。”天洛这才递给了他，凌天落接过来，看了看天洛吞咽口水的样子，展颜一笑，将饼子分成两半，“给，一起吃吧。”

又休息了很久，凌天落才感觉有了一丝力气，他勉强站起身来，突然呆住了，自己是为什么会在这里？直到天洛在他的眼前晃动着手指，这才回过神来。“哥哥，你怎么了？”凌天落勉强笑了笑，“没事，走吧。”两人慢慢地出了不夜城，说也奇怪，并没有一个人阻拦他们。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就在他们的背后，城墙上风矢初静静地站着，无矢弓横握在手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凌天落一路顺着崎岖的沟壑，他并不打算回到原来的地方，那里已经被发现了，只是偶尔他必须停下来，等等天洛。也多亏他如今的身体状况并不好，所以两个人速度倒是能勉强平齐。只是心中总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压得凌天落喘不出气。他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天很快就黑了，要找到一个容身之地并不容易，凌天落缓缓停步，看了一眼天洛，晶莹的汗珠顺着他的面颊流下，身上一些伤口重新裂开，染红了衣服，澄澈的淡蓝色眼眸如今有些暗淡，疲惫的神色充斥着脸庞，令人怜爱。他竟然坚持下来了，凌天落满是心疼，其实原本可以早些休息的，可是内心的悸动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的神经，如今终于可以停下来。两个人找了一处斜坡，并排躺了下来，旁边架着一个火堆，上面烤着路上运气好捉来的小兽。

今天的星空也格外美，不再是淡蓝色的光晕，而是乳白色的星带，上面点缀着淡蓝色的星辰，偏偏这星辰又格外通透，通透得就像天洛的眼睛，凌天落正这么想着。天洛突然说话了，一切都很自然，熟悉得就像是过往。“哥哥，你说天空的星河中，会有什么美丽的存在呢？”“那里面呀，和天洛的眼睛一样漂亮！”“是嘛，那哥哥带我去看看好不好？”“嗯。。。好啊，等天洛长大了，哥哥就带你去。”凌天落摸了摸他的头，起身去把烤肉撕开，递给了天洛一半，又躺了下来。

天空的星辰突然变得遥远了，连同凌天落自己的意识也在远去，飘忽到空气中，似有还无。记忆潮水一般掠过，向内坍缩，而后猛然涨开，在他的意识深处形成一团氤氲。像是一叶孤舟，在其中起起浮浮，凌天落突然惊醒，汗水湿了一身，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睡着了，这本是不应该出现的事。看了旁边的天洛一眼，凌天落安下心来，仔细感受着自己的变化。他的感知变得极为强大，甚至能够感觉到地上草里的虫子活动，可是，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充斥在他的心头，让他忍不住一颤。仅仅过了这么久，他五岁以前的记忆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了，这倒并不是说记忆就此消失，只是变成了模糊的一片，感觉有什么，想抓住，却是一片虚无。分明知道是试剂的副作用，可是却毫无办法。

一阵风吹过，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凌天落毫无预兆地往前扑了过去，一柄黑色的镰刀自他原本的位置划过，只差一丝就能让他人头落地。“咦，看来试剂是成功的，居然能躲过我的一击。”黑色的人影自空气中浮现出来，没有带起一丝波动，奇特的声音飘散在空中，仿佛带有魔力。这人自然就是泠夜了。凌天落直起身来，面色异常难看。若不是感知确实有所提升，他是绝对躲不开那一刀的。从虚空中斩来，没有一丝气息，甚至没有流露出杀气。可他就是躲开了，那是一种意识层面的波动，做不了假。

凌天落眼睛瞟向天洛，天洛还是睡得很熟，像只温顺的小兽。他开始发力了，即使达不到自己巅顶时期的速度，他也必须尝试。原本就没有扑出去几米，几乎是瞬间就到了泠夜的近前。可他再快，又如何快过挥刀的瞬间，凌天落撞在泠夜的身上，镰刀滑落，刺入了天洛的右手，天洛在睡梦中猛然惊醒，淡蓝色的眼眸还很模糊，可眼泪几乎是瞬间就疼得流了下来，然后凌天落就看到那只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着，丢失了生机。泠夜却只是身体微微往后倾倒，左手向上就抓住了凌天落的脖子。缓缓抬起。那把镰刀却像是从未离开过泠夜的右手，重新握入了手中。

只见泠夜随意一扫，天洛就被一股劲风扫开，眼看就没了气息，只是泠夜在面罩下的眼眸几乎是和天洛的眼睛同时闪动，隐隐有一股红光。凌天落并没有看到。泠夜再次抬起了镰刀，这才觉得原来那双手是如此的白皙修长，与巨大的镰刀形成鲜明的对比，镰刀向下垂落，几乎点到凌天落的鼻尖，锋锐的气息几乎将他的鼻子割开，凌天落双眼聚焦，这才能看到那把镰刀的模样。即便相隔得如此之近，却还是看不真切，上面缠绕着奇异的灰色气流，像是虚空气息，修长的镰柄呈现出银灰色，上面缠绕着紫黑色的纹线，镰刃是铁灰色，向后延伸出齿牙状的尾刃。只是看上去就有种尖锐的锋锐感，割得人皮肤生疼。

泠夜的手猛然收紧，虚空之镰顺势而下，强烈的死亡气息瞬间将凌天落吞噬，还未落下，凌天落就觉得自己的头已经被穿透而过，空洞痛苦的感觉充盈着他的全部。意料中的穿透却并没有如泠夜所想的那样发生，镰刀自凌天落的额头刺入，却没有再前进分毫，灰黑色的气流自凌天落身体源源不断地涌出，托住了镰刀，阻挡着凶猛的死寂气息，当然，灾厄的气息本是同源，所以阻挡的作用也就更加强大，即便如此，凌天落还是觉得自己的头脑中似乎有什么在流失，这种对死亡的感受更加分明，绝望的情绪在暴涨。灰黑色如同火焰一般涌向镰刀，凌天落的右手中灰黑色的气流瞬间凝固，长剑顺着手滑出，参差不齐的剑齿，直接划向泠夜的脖子。泠夜来不及避开，完全凭借身体的过人本能向后仰，可这把剑格外长，伴随着轻微的破裂声，一抹鲜血带着破碎的头纱飘落在地，黑发披散，露出一张绝色的脸。脖子上的血红色在苍白色的皮肤上显得分外显眼，赤色的眼瞳带着冰冷的神色，泠夜身形暴退，镰刀拔出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带得凌天落一个踉跄。

灾厄剑插入地上，凌天落双手扶着，大口地喘息着，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渗入眼中，将视野染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