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七杀大阵
有一年春天,大概是清明节前后。姨妈、姨爹,大舅,还有表哥以及小舅舅妈等十几位亲戚同时相约到我们家来。还有奶奶的侄儿,爸爸的老表,还有大叔(爸爸的二叔家儿子),大娘……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还是专程到我们家玩,不过实在不像来玩的。因为那天我们家正在播种玉米,早上十点过亲戚们陆续赶到后都纷纷的帮忙。看样子,应该是二姐久病初愈,亲戚听到消息后专程来看望的。不对,应该还有其他什么原因,要不为何这么多亲戚同日到来?难道说是二姐订婚之日,还是……
无论什么原因,有这么多亲戚帮忙肯定是一件好事。
我家最远的耕地在一座大山上。光是走路就得半个小时,今天因为人多,破天荒的挑粪种庄稼。人多力量大,精壮的年轻汉子专门负责挑猪粪的活计。别看这猪粪又脏又臭,可是很好的有机肥。配合尿素普钙就是不可多得的肥料。
姨爹走在前面,用锄头掏玉米种子的坑。这是比较考验个人技巧的农活,不能那个太宽也不许太窄横竖距离全凭自己掌握。非得十几年的好把式不成。我提口袋紧紧跟上,口袋里装的是玉米种子。我的职责很简单,就是看到一个坑就丢三五颗玉米种子。
就在我们忙活半天,完成最远的土地播种后,在家附近的一块自留地里发现有人设下了恶毒的诅咒陷阱。用农村话说,就是最歹毒的“七杀大阵”。七只香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周围还烧纸钱画符录。这是道家的符箓法,在我们当地是有人精通此般旁门左道之术的。不管是真是假,灵与不灵都给人无形压力,精神上造成阴影。姨爹叫来爸爸观察现场,一脸凝重。看来此阵威名显豁,在百姓心中属于禁术的确不可小觑。
是谁用心如此恶毒?是二娘吗?
不会,二娘生性泼辣是事实。可很少动真格的,几十年来狠话说啦千千万,绝情一箩筐也没有使阴招。从二娘帮忙找三姐,曾经看望生病住院的母亲就能看出,她还是念及兄弟之情的。至少两家吵吵闹闹并没有发生真正的伦理悲剧。
村里看爸爸不顺眼的人大有人在,现在爸爸还是生产队长。集体时候就有人称呼爸爸为铁公鸡,本来是大公无私的当会计,偏偏有人心里不舒服。因为触动既得利益者的神经,威胁到部分人中饱私囊。
做人难,做好人更难。一旦好人因为某种原因得罪了小人,肯定吃不完兜着走,今天爸爸的遭遇便是明显的例证。七杀凶星出,鬼哭狼嚎有死无生。一众亲戚看到静静插在土里的漏斗型香案,窃窃私语惊魂不定。好险!
或许世界上真的有这种害人的邪术,不久后我家的一头半岁牛儿意外跌落天坑,尸骨无存。那头小牛是当天闯入七星绝杀阵的活物之一,七杀阵形成后当年的土地寸草不生,诡异的无法理解。说真的暗地里巴不得我们一家倒倒霉的人不知凡几。
爸爸说,掉入深坑的牛儿是代我和哥哥受罪的。要不然霉运就降临到我们头上。还幸亏家中有佛菩萨保佑,要不然哪儿能轻易化解歹毒至极的阵势。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还是有能人存在的,整蛊巫术,旁门左道大行其道。哪家有老人得病,一拖二挨三等死,很少及时就医。病入膏肓后就请巫婆神汉跳大神呢,降妖除魔去恶鬼,通宵达旦。那些巫师自诩玄门正宗,美其名曰“巫佛两教”。佛都是慈悲为怀的,那些人奉行杀一家救一家。在农村愚弄乡民,兴风作浪。
“松儿,以后出门要小心!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你爸爸为了保护你们,连身份证上的出身日期都推迟几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说的清楚呢。”妈妈始终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
“孩儿牢牢记住了,我将来一定学会更厉害的法术不让坏人作恶。”我不知天高地厚,信誓旦旦的说。
哥哥在一旁不屑,撇撇嘴。冷不丁说“还是好好读书,将来走出大山就远离是非之地啦。”
那天因为七杀的出现,留下一亩三分地没有播种玉米,好久好久后才另作它物。历史秘辛:家乡解放前民国年间还是原始大森林,野兽出没,野狼成群。都是历史上满清追苗赶汉才渐渐有人家。相当于苗汉混居,陆陆续续的又有从四川逃难的,不远千里走进这片土地。我们家祖籍也是四川,百多年前祖辈举家搬迁,一路辗转来都贵州遵义,在黔北大地落脚。爷爷是挑夫,专门和人挑老担送货物上贵阳,为了躲避抓壮丁爷爷一脉又从河谷低洼地带逃到高寒山区,成为张家的佃户。知道家乡的历史背景后,以上发生的种种事故就不难理解了。苗疆的“蛊”在世界上可是出了名的,许多文学作品提及皆讳若莫深,谈之色变。而且一起的外来移民许多都是手艺人,有方术傍身再正常不过。据说木匠师傅都会祖师爷鲁班的机关术,最厉害的还是断子绝孙的《鲁班书》。谁说五千年的传承是文字功夫这么简单呢,民间艺人自有一套生存的不传之秘。
大姐属龙,打我整整二十岁。八七年就出嫁了,外甥也是属龙,一九八八年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从大姐结婚后嘛,就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和姐夫一起省亲,带上外甥到我家看望父母。接下来我给各位简单介绍大姐家的一些家庭琐事,虽是微不足道的,可是任然发人深思,依旧是老掉牙的兄弟反目成仇,形同陌路的桥段。大姐夫家有姊妹五个,兄弟三人,姐夫排行老二,老大是同母异父的外姓,是姐夫的妈妈改嫁时带来的。一个大姐早已成家,一个妹妹在浙江绍兴打工。家中还有一个弟弟没有成家,兄弟俩闹矛盾就是从娶媳妇开始的。
原来大姐和公公婆婆一起生活,虽然分家共同养的一头耕牛,兄弟如今讨媳妇没足够的钱做彩礼,准备卖掉唯一的耕地的耕牛。大姐自然不干,于是就吵吵闹闹的不可开交。那年大姐一到我们家,就滔滔不绝的向妈妈诉苦。声泪俱下……
“本来一开始提亲的时候,大家都挺高兴。何江(外甥的乳名)他叔叔也快三十岁的人,是该成家立业了。我们看爸妈钱不多,就取出储蓄的钱支持这门亲事。哪知道他叔叔恩将仇报,嫌结婚的花销不够就一股脑的想卖掉牛儿。那头牛我们喂了四五年,平时见他连一捆草都没有丢过……”战况白热化,大姐急中生智将套在牛鼻子上的牵牛索割断,总算暂时保住牛儿。自此以后,原本和睦共处的兄弟有了隔阂,心存芥蒂。即使我到大姐家玩,外甥的叔叔都爱理不理的。
妈妈耐心的听大姐述说,不住的低头沉默。偶尔一语,都是“忍一时心平气和,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劝解。妈妈是过来人,深知为人妻为人母的艰辛不易。同时的叔伯意气之争,同样的妯娌勾心斗角。何去何从全凭心里的一杆秤,丈量的是人心,演绎的是悲喜。
在正式迎娶何江的婶婶过门之前,还是将耕牛卖了。大姐的公公婆婆选择了折中的方案,卖掉大牛再买头小牛,归大姐家单独养。圆满的结局,不能改变的爱恨情仇。就这样,我们都看到血浓于水的亲情在利益面前不堪一击,甚至不值一嗮。天若有情天亦老,难道人间真情就那样的难以寻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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