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风云门
一种不详的感觉瞬时遍布我全身,我轻巧下了骆驼,隐身在营帐之后,借着营帐的屏蔽,躲闪着左右移动观察。
我本是满心坚定的意念,到了娘的营帐这里,便毫不犹豫地走进去找到燕莺,然后告诉她皇上的圣旨,可是看到此情此境,我却不敢现身,更不敢走进去了。
我隐约觉得,眼前的情景,跟那道圣旨有关,跟我有关——或者说,跟现在被人称作“燕莺”的我有关。
看着那些影影绰绰的守卫,我忽然想到一件事——皇上宣布了圣旨,给三皇子与燕莺许婚,这般重大的事情,连身处军营最偏远之处的那些营帐都得到了消息,娘的这所营帐,后军的中心之处,又怎会不知道呢?而燕莺跟娘在一起,又怎会不知道呢?既然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又何须我,连夜奔波前来寻找燕莺呢?圣旨如果是要颁给燕莺,又怎么会不知道燕莺跟着娘,又怎么会走错地方找到我呢?
除非……
脊背上似乎出了汗,继而便变得渗凉。
大雪不知道何时已经停止,可是空中铅云低垂,处处皆是一片灰暗,让我眼前越发迷茫。
我转身便往一边走去,尽量远离这所戒备森严的营帐。匆匆走出一段之后,我压低了雪帽的帽檐,将围在颈中御寒的皮毛领子拉起来遮住来了半边脸,看见几个巡逻的侍卫走过,上前拉着一个人说道:“兄弟刚从三皇子的军营过来,准备见吴圩将军,路过这里看见须利夫人的营帐前守着这么多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那侍卫打量了我一眼,说道:“什么事情,我们也不知道。你从三皇子的营帐来,这边的事情问这么多干什么。”
看这人的神情,并不是不知道的样子,而且我知道爹爹做事,向来都是事出有因的,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在娘的营帐前布置这么多守卫。
眼看那侍卫又要走,我心中一急,想到一个办法,低声笑道:“我又有什么不知道的,三皇子要跟须利燕莺成婚,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我们那边去。将军夫人这里的守卫,都是须利将军安排下的。不过看起来你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也罢,说不定吴圩将军那边的人,反而比你知道得多呢。我还是去问他们罢。”
这些话,真不像是从我口中说出来的。以往的我,又怎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更何况,是连自己也摸不着边际的话呢?
或者,有些事情,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只是,我察觉的晚了而已。
比如我,比如,我的命运。
那侍卫果然很是不服气的样子,哼了一声道:“那又有什么不知道的!这方圆几里的营帐里,又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我们这些巡逻的!”
这侍卫的反应,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真的如同意料一般发生了,我却不由得有些心惊。
若是在以前,不用很远的以前,就是三天以前的我,可能还想不到用这种激将的方法,从别人口中探听消息。以前的我,问了什么话得不到回答,我是绝对不会再有勇气去问第二遍的,我最可能做出的举动就是,转身便离去了。
可是不知不觉地,就是这短短的几日之间,我遇到事情,居然不再像以前那样处理地简单直率了。或者说,我思考问题的方式,已经不似从前简单了。
遇事能够多想一步,这原是爹爹教我用在兵法上的,军营中许多长者也曾经对我的直率,说过这样的话,只可惜在兵法的学习上我尚且是勉力照搬爹爹的训条,把死记硬背当成了灵活机变的法宝,在生活上,我却是未将这句话实践过分毫。
只是这样的转变,并不让我觉得欣喜,更多的,是无奈。
“自然瞒不过,我若不是知道你们这些巡逻的大哥知道得多,也不会专门来问你们了。若是换了旁人,怎会有大哥你知道得清楚。”
我分明感到自己的话是在自相矛盾,方才我还信口言道,他们不说就去问吴圩将军的手下,这件事情知道的人绝不在少数,顷刻之间,对面的人已经成了最熟知消息之人了。
我暗自担心自己的虚言被揭穿,却看见那侍卫满脸笑容地点头道:“看不出小兄弟你倒很明白啊。”继而压低声音,十分神秘地说道:“你从三皇子的营帐那边来,不知道听说没有,将军的女儿燕莺姑娘前天上山玩耍,在山上遇到敌人了,还受了些伤。燕莺姑娘此刻在山下的营帐休养,须利夫人十分着急,一定要亲自去看看,将军担心夫人也遇到危险,故而派了重兵,保护夫人。”
我心中一凛,不解这句话是何意。
燕莺姑娘上山玩耍是真的,受了伤是真的,山上有敌人也是真的,但是遇见敌人的人,绝非燕莺姑娘,燕莺姑娘受伤,也并不是因为遇到了敌人,而是因为她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而且,所谓的敌人,此时也只有尚未归顺的罗刹人了。
可是我分明知道,前天燕莺从山上滚落的时候,山上根本就没有罗刹人,而等我看到罗刹人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还有所谓的“燕莺姑娘在山下休养”,更是让我难以明白。前天傍晚燕莺已经被救下山,理应回到了娘的营帐,而昨天傍晚我从山上下来,却是住在山下的营帐里的。
若是巡逻者口中的这个“燕莺”指的是我的妹妹燕莺,那么为何我并未听三皇子的侍卫提起过?可如果“燕莺”指的是我,那么我的妹妹,她又去到哪里了?
难道燕莺并未回到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