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入室三尺
众人皆是愕然,那喝酒的女子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全身素白,她是哪家的小姐,这么没规矩,这么不知礼数,于生辰、喜宴、庆典之上,又怎么能披素呢?
她见众人无响应,觉得没意思,还不如瑶池会热闹、有趣呢!她便自执酒壶,拿了酒杯,离席走入园中花木小径,不见人影。既有觉得有趣的,也有心下鄙夷的,甚至有人责怪不知礼数坏了风气。
君玉正好看见了这前前后后,没有什么感觉。他本来觉得心情好些,这园中花草、林木,让他觉得心气舒畅,或许是该出来走走了。其他的,这浩大的宴席场面,包括这短短一出闹剧,他都无意,这些只需要将军嫡子的名头顶着就行,他自己开些小差没问题。
众人才发现今日宴会的主角已经登场了,帘子拉起来了,里面的人终于露面。这君玉公子是少有露面的,只有一些传言,都说他真是当的起君子如玉。今日一见,都忍不住要和旁人确认,当真是啊。
当与一种美相遇时,无论是怀着什么心思的人第一时间总是欣赏,还来不及去反应那些计较。但这时间也不会很长。
有人想率先同将军府的公子搭话,往这边靠拢。可还没打得一声招呼,见那公子已闭了双眸,假寐起来。看来是不那么好说话的。
姑娘们不在这一列,她们得矜持,都是父兄先探探前路,才肯放下半掩的袖的。
他知道这些,那些灼灼的目光正让他窘迫,不得不以假寐回避。今夜虽为满月,但月色要比往常晦暗了些,而这地上浮着的一层热闹,让他觉得与月的世界离得更远了。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才不过一会儿,他就只想快些逃离。这里让他浑身都不自在。他回忆小时候,参加这种宴会,只是躲在在母亲身后,从不会有这样的感觉。
终于,将军也来了。
大家以为,他会和大家介绍自己的儿子,或是感谢大家来参加自己儿子的生辰宴,一两句客套话总要有的,没想到,传言中将军府父子不和竟是真的,父子二人形同陌路,仿佛,他们都只是在赴别人的宴。
这气氛便有些怪了,明明主角在场,可又好似不在场。那些欲联姻的,也有些犹豫了。或许他们搞错了方向,这大公子看似风光,其实是不受待见的。他们要把目光转移到将军女儿身上。
怎么好像将军的两个女儿都没来?将军夫人也没来。莫非是已经不把大公子看在眼里了,干脆来都不来了。
人们心里可转了好几个弯,眼见时辰都要到了。礼俗是要在出生一样的时辰里举行成人礼——也就是束发戴冠、拜祖先、敬神仙。
“我来迟了。”忽听得爽朗的声音传来,只见一位贵妇,矫步而来,身上衣物其实并不是很华丽,但人很精神,让人看着可亲、可喜,眉目中又有些威严。身后跟着两位豆蔻少女,人们反应过来,这是将军夫人和她的女儿啊。未见时,心中猜疑这后母怕是个狠的,以致挑拨了前将军夫人儿子和将军的关系。现在见了人,那种坦荡之气、飒爽之姿令人折服,倒难以往恶毒城府那方面想,反而,她们的出现,让这热闹而又尴尬的气氛有了一丝转变,首先,她的到来使始终沉着脸一言不发的将军面色柔和了起来,两个女孩也喊着爹爹,便是一家人其乐融融了。之后,又是她代替将军把那些场面话给说了。
过了没多久,司礼通知时辰到了。众人才想起来,这是君家大公子的弱冠成人礼啊。
可是,他人呢?
也不至于他就这么不受重视,没一个人关注他,导致他偷偷离开了都没人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呢?有人说,他是放下了帘子偷偷走了的,可现在看,分明是挂起来的。有人笃定自己一直看着他没有离开,只是自己一晃神,人就不见了,况且周围的仆人也没人发现异常,好像他是在那一瞬间突然消失了。
将军夫人让大家先继续吃吃喝喝,派些人去周围找找。或许是闷在屋子里太久了,在花园里散心去了,腿脚不便,也走不远的。她让将军放心。将军只是蹙着眉。
那边着急忙慌在寻,其实他此时又在自己的房间里了,虽不知为何突然就回来了。安心、宁静的感觉又回来了,或许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这里的月光比那园子里的还要明亮几分。他来到窗边,静静站着。
突然,眼前浮现一张脸,很近,很近。
他心中一惊,可是并没有什么动作反应,还是静静站着。
是女子,白色裙裳,脸是微微红的,喝了酒,眯着眼,偏着头。明显,她在盯着他看,用一种探究性的目光。
他不躲闪,就好像没有看到她一样。他好像有点明白过来了,这个女子或许不是凡尘之人,他突然从西园回到这里或许也是她做的,或许她之前施了隐匿之术,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失效了,可她自己不知道,所以才那么旁若无人地观察。她要做什么呢?他在等,不想惊扰到她。
或许是妖魅,取人性命,那,也无妨。
她几乎是上上下下看遍了,喃喃道:“你是昙花仙吗?我池子里那株月昙要是成了仙,应该是你这个样子吧。”
他转身走向床榻,自己铺了床躺下,望向窗外,果然,连声响都没有,女子就瞬间进了屋子,慢慢靠近,却止步于月光所到之处,正是入室三尺的地方。
他望着窗外,她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