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主仆成仇

安瑾琛见宣铭来了，遂请他入静室相谈。他原以为宣铭会说一些关于冷曦月的趣事，谁知宣铭开口第一句竟是“红袖呢？”

安瑾琛微微一滞，漠然答道：“她如今在皇后身边。”

宣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嘟囔道：“我就说是紫玉多心了，既是在皇后娘娘身边又怎么会出事呢？皇后娘娘待红袖是极好的。”

安瑾琛刻意避开这个话题，问了许多关于冷曦月的事情，宣铭都一一作答，安瑾琛从简单的描述中获得极大的快乐，他在脑海里想象着她吃饭时的样子、睡觉时的样子、安静地坐在台阶上的样子......宣铭稍稍逗留了一会儿便告退了。

宣铭离开相府后并没有立即回宫，他掂了掂了腰间的碎银子，径直走进首饰店，大约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他欢欢喜喜地从首饰店里走出来，对着手中的红玉簪子傻笑，险些被疾驰的马车撞到，那马车经过他时，车帘恰被一阵风吹起，宣铭惊讶地发现马车里坐着的竟是锦云，他正欲上前去询问红袖近况，但马车飞驰而过，根本没有给他靠近的机会。宣铭想着既然遇到了锦云便托她将这支簪子带给红袖，自己毕竟是个侍卫，平日里也不便进入凤仪宫，于是他施展轻功紧跟上车马。

那马车是在城郊停下来的，宣铭便一路跟到了城郊，他正躲在树后疑惑锦云到这城郊来做什么，只见那两个驱车的小太监从车厢里架出一个人，即便是站在远处，宣铭也能一眼分辨出那不是别人，正是红袖，他沉不住气，一个飞身冲上前去，对着那两个太监怒斥道：“放开她！”

锦云不知宣铭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此时事情已然瞒不住了，她当机立断，用眼神示意两个小太监先去一旁挖坟坑，那两个小太监将红袖的尸体平放在地上，从车厢里取出铁锹便去一旁挖坟。

宣铭见红袖的状态异常，于是立即走到她的身边，半蹲下来，将她半搂进怀里，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右手，颤抖地去试探她的鼻息，可这时的红袖哪里还有什么鼻息？宣铭心里自然知道，没有鼻息就是死了，但他此时不敢相信这件事情。他红着眼眶抬起头，更咽着问道：“她怎么睡着了？”

锦云见此心里也不好受，毕竟红袖是与她一起长大的，今日早晨见着她的尸体时也大有兔死狐悲之感，她垂手立在原地，不言不语。

宣铭冲着锦云怒吼道：“你别像个泥塑菩萨一样面目表情，你回答我！你说话呀！你说到底是谁把她害成了这个样子！！”这一番话说完，他一个七尺男儿竟抱着红袖的尸体放声大哭。

宣铭一直是铁骨铮铮的汉子，锦云自打记事起便从未见过他落泪，如今竟哭的这般不能自已，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从袖间取出那封遗书递给宣铭，淡淡道：“此事怨不得旁人，只是命罢了。”

宣铭一把夺过那封遗书，冷冷地扫视了锦云一眼，悲愤地质问道：“难道我们做下人的天生就该死？”

锦云不语，其实在她年幼时便早已洞察了这悲惨的一生，他们生来便是武器，任凭主子吩咐，即便是赴汤蹈火，也必须坚定地执行。可悲是固然，无奈亦是命中注定。她眼见着两个小太监已经挖好了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你既跟来了便由你安葬她吧。”说罢便转过身去，领着那两个小太监驱车回宫。

宣铭抱着红袖的尸体在树下坐了好一会儿，他多希望能用自己的体温捂热那具冰冷的躯体，但结果却事与愿违，红袖的尸体早已冷透了，而且变得十分僵硬。待到日落时，宣铭决定将她葬下，他从怀中摸出那支新买的红玉簪子，温柔地插进她的乌发间。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动作轻柔地将她放进挖好的坑里，他捧起一抔黄土撒入坑中，正欲撒下第二抔黄土时却又伏在地上呜咽起来，红袖从前娇俏的样子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地回放，此时他又怎么忍心看黄土覆盖住那张娇艳的脸？他只能闭上眼睛，狠心地将土撒进坑中，这种痛苦的过程大约持续了两个小时，宣铭将土填平后仍在坟边坐着，他从怀里取出那封遗书细细地读了起来，当他知道红袖是因为被皇帝玷污才选择自缢而亡时，他胸中的怒气一下冲上脑门，此时一个叛逆的想法在他的心中升起：杀了皇帝，为红袖报仇。除了皇帝，宣铭此时更为怨恨的是安瑾琛，若不是他将红袖遣入宫内，红袖又怎会遭受狗皇帝的侮辱？

他将那遗书四四方方地折好，而后揣入怀中，颤颤巍巍地起了身，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