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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故友叙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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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去看孩子,薛九儿眼睛一亮,拍着双手,兴奋地说:“好啊,九儿最喜欢孩子了。主人,我们要不要去看看许才子的两个孩子啊?”曾和培说:“当然要啊,此时勿用着急,我们会有机会去看的。我猜测的话,两个孩子一定比许大郎小的时候长得还要乖巧。”许先发笑着说:“是啊,两个孩子确实比我小的时候长得还要乖巧。”曾和培问:“不知许大郎给两个孩子取得什么名字呢?”许先发说:“长子叫许无箕,次子叫许无宸。”曾和培说:“许无箕、许无宸?这两个名字听起来应该很有深意啊!”许先发说:“正是如此。箕,本义是簸箕;宸,本义是屋檐。之所以给两个孩子取这两个名字,就是为了能让他们时刻记住:许家不管如何富裕,也不可没有扬米去糠的簸箕和遮日避雨的屋檐;换句话说,即要牢牢记住我们的生活根基,做一个勤勉奋进、淡泊名利的人,切勿偷懒耍滑、好逸恶劳,切勿贪奢逐欲、迷富恋贵。”曾和培说:“言之有理。许大郎是怎么想到这些的呢?”

许先发说:“不瞒曾二郎,无箕、无宸的名字并非是我亲自所取。”曾和培说:“难道是许伯父所取吗?”许先发摇了摇头,说:“非也;给两个孩子取名的人同时也是给‘博水园’取名的人。”曾和培略感惊诧,问:“哦,那人是谁,会有这等高超水准?”许先发说:“曾二郎早年奔赴长安参加科举考试前,亲眼见过此人。正是此人写的一番话,才让我知晓了曾二郎定会进士及第,从而最终实现曾家三代人的心愿。”曾和培顿时明白过来,失望地说:“原来是天和山碧云宫那个姓郑的道士取的名字。”许先发说:“我清楚曾二郎一心追求仕途,对其他非仕途正统的学说大都不甚在意。只是恕我直言,郑怀仁绝不是常见的普通道士。有关他的少量情况,记得八年前带曾二郎去天和山的路上,我介绍过。当时,曾二郎并不十分相信。目前,曾二郎步入仕途已有七年,我估计对郑怀仁道长的兴趣依旧不大。既然如此,我就不再去说他,而只说说他的师父就行了。”

曾和培好奇地问:“郑怀仁的师父?谁啊?”许先发说:“郑怀仁道长的师父是大唐有名的高道司马承祯,字子微,法号道隐,自号白云子,人称白云先生,是晋宣帝司马懿之弟司马馗的后人,也是道教上清派第十二代宗师,深受历代帝王赏识。女皇还在世时,召司马承祯高道至京都,亲降手敕,称赞道行高操。景云二年,睿宗召司马承祯高道入宫,赐以宝琴和霞纹帔。开元九年,玄宗专门派遣使者迎接司马承祯高道入宫,亲受法篆,成为道士皇帝。司马承祯高道弟子众多,遍布大唐各地,郑怀仁道长便是他的大弟子。另外,玄宗的妹妹玉真公主也是司马承祯高道的弟子,就连三任宰相的张说亦拜他为师啊!”曾和培颇感震惊,说:“这个司马承祯有何种神通,居然受到了三代帝王的召见?”许先发说:“司马承祯高道也被帝王誉为‘真人’,故称‘司马真人’,至于有何种神通,居然受到了三代帝王的召见,我也不甚清楚。我只知道,大弟子郑怀仁道长尚且道法超群,作为师父的司马承祯高道的种种神通更是让我们普通之人无法估量。一般百姓无缘见到司马承祯高道,可他的大弟子郑怀仁道长是清为人。我们生活在清为,若想见到郑怀仁道长,定然容易得多,这难道不值得我们每个清为人自豪吗?”曾和培盯着前面,似有所思,半晌无语。

当初接触一段时日后,薛九儿已发现曾和培对道教不甚感兴趣,此刻见他这种神态,心里明白几分,为了避免出现尴尬场面,便说:“主人,许才子的两个孩子长得很乖巧,不如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吧?”曾和培猛一醒神,说:“啊?那行,我们现在就去看看许大郎的两个孩子吧。”许先发心知肚明,站起身,说:“曾二郎和九儿想看看我的两个孩子,那我们就去吧。”曾和培也站起身,说:“还请许大郎带路。”随后,许先发带着曾和培、薛九儿出了厅堂,朝前面的回廊走去。

看着许先发两个熟睡的可爱孩子,曾和培联想到自己的三个孩子。整整七年光阴,让三个孩子忘记了亲生父母的存在,只知道祖父和祖母是世上最亲的人;自己伤感之余,也只有以仕途为重、家庭为轻,即“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来安慰自己。当然,沈蕙萸不会这样想。看了一阵,曾和培觉得有些心酸,眼睛不知不觉间湿润了。许先发觉察到曾和培的细微变化,清楚是何原因,没有点破,只热情地请他和薛九儿共同进食。

完毕,三人又前往郝一胜的家里。到了后,曾和培惊讶地发现,郝一胜的贫穷和困苦超出了原先的想象,跟七年前自己离开清为时的状况,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终于领悟出许先发之前提及白家和尚家的真正用意了。仕途顺畅,官运亨通,有朝一日必会登上高位,享受荣华富贵。看来许先发在用这种方式巧妙地暗示自己,将来当了大官,切不可忘记天下还有无数寒耕热耘而仍未获得温饱的穷人。想到这些,曾和培心里久久难以平静下来,除了送点钱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帮助郝一胜了。

日落西山,二人返回博水园。坐在鸣翠院的厅堂里,曾和培闷闷不乐,一言不发。薛九儿没有见到三个孩子,好奇地问沈蕙萸。沈蕙萸说:“三个孩子刚被他们的阿翁、阿婆接走了。”薛九儿失落地嘟着嘴,嘀咕几句。沈蕙萸问,曾和培为何变得情绪低落?薛九儿将白天之事详细地说了一遍。沈蕙萸不屑地说:“郝一胜越发变得贫穷了,也不是夫君造成的,夫君何必为此愁眉苦脸呢?”曾和培有些不高兴,但仍耐着性子,说:“毕竟我和郝一胜是多年的好友。目前,郝一胜的日子过得艰难,我也不可能麻木不仁啊。”沈蕙萸说:“你不可能麻木不仁,又能如何?等我们离开清为后,你也不需要了解郝一胜的情况,也就不必再为他的事情烦恼了。”曾和培知道沈蕙萸的心情同样不好,只得岔开话题,说:“小君,你说说看,如今大唐之内,富人越来越富,富了还想更富,穷人越来越穷,穷了还会更穷,这种现象合理吗?”

谁料,沈蕙萸不但没有回答,反而嘲讽地说:“哟,夫君还未当上宰相呢,就开始忧国忧民了?等将来真的当上宰相,再慢慢考虑富人和穷人的事情吧。”曾和培颇为不满,说:“你怎么对这些贫富差异巨大的事情一点都不在乎呢?”沈蕙萸冷笑着说:“我乃一个普通女子,不懂什么贫富差异巨大,只在乎三个儿女为何都不跟我这个亲生母亲亲近?”曾和培被戳到痛处,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才好。见状,沈蕙萸语气稍有缓和,又说:“对了,我还差点忘了,今日上午你和九儿离开没多久,顾淮琴和齐正渊就到博水园来了。他们听别人说,我们已回到了清为,赶紧过来看看。见你不在,他们一直等到中午,进了食才走的。临走前,他们让我转告你,若有空闲,希望我们能到他们的家里去玩;我答应了,你何时有空啊?”曾和培正想着三个儿女的事,便敷衍地说:“我们过两日就去吧。我太累了,要休息了。”说完,站起身,走向寝房;沈蕙萸并未阻拦。

过了两日,曾和培带着沈蕙萸、薛九儿去了义妹顾淮琴和齐正渊的家里。顾淮琴和齐正渊热情接待,然后询问曾和培和沈蕙萸在扬州的生活情况;二人逐一回答着。七年未见,彼此述说着思念之情。薛九儿天生就喜欢小孩,高兴地走上前,拿出准备好的礼物,逗着三个小孩玩耍。曾和培看着顾淮琴,心里百感交集,短短七年光阴,就将一个懵懂羞涩的怀春少女变成已生育三个儿女的成熟稳重的母亲,霎那间,感觉自己也经历了很多事情,不再是以前那个任情纵性、无忧无虑的富家子弟,而是一个心系百姓、魂牵黎民的扬州府官员,暗暗叹道:“飞逝的光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人和事啊!”

此后几日,沈蕙萸留在博水园里,继续跟三个孩子建立感情;期间,仅去自己父母家待了半日便回来了。曾和培带着薛九儿又去了龙可圣等所有相识之人的家里。每到一家,那些人都惊喜不已,使劲夸赞曾和培逸辈殊伦,先是考中万人钦佩的进士,后又在扬州做官,几年下来,步步高升,真正给清为众多百姓争了光。曾和培真诚感谢他们往日的相助,表示将来无论在哪里做官,都始终不会忘记清为父老乡亲对自己的恩情。

看望了亲朋故友后,曾和培安下心来,开始珍惜起剩下的日子,哪里也不去了,每日都在博水园陪着三个儿女玩耍。有时,曾和春和张月竹也将女儿曾碧菱、儿子曾乃雄带到博水园来。五个年龄相仿的孩童,只要聚在一起,便一个劲地嬉笑打闹,玩游戏,捉迷藏,毫无顾忌地释放着活力,尤其是曾义安、曾雪婵、曾雨婵一改在父母身边时的拘谨状态,像变了个人似的,脸上露着纯真可爱的笑容,仿佛永远不知道什么是忧愁和烦恼。倘若曾和芸和郑本素也将两女一儿带过来,整个博水园便处处充满着孩子们天真无邪的笑声。八个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开心地玩耍,尽情享受着美好的童年时光,曾德寿和宋梦瑶在旁边笑呵呵地看着,不管孩子们做什么事,都从不去干涉。当然,曾和培和沈蕙萸目睹此景,也很开心。

通过仔细观察,沈蕙萸发现了一个特点,虽然宋梦瑶平时竭力表现出对八个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一视同仁的态度,但是眼神无意间流露出的对曾雪婵和曾雨婵的偏爱,却让自己看得一清二楚;而自己跟曾雪婵和曾雨婵单独相处时,二人总要询问祖母在哪里,也间接地证明了自己判断的准确。祖母偏爱孙女,作为息妇,本应感到喜悦才对,可沈蕙萸心里一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种感觉随后又慢慢变成一种担忧,因为早就意识到,仅短短二十日相处所造成的印象,根本抵不过已建立了七年的深厚感情。曾雪婵和曾雨婵对祖母宋梦瑶的眷恋,是正常的本能反应,没有丝毫理由可以指责。这也就预示着,等自己和曾和培、薛九儿准备将曾雪婵和曾雨婵带往扬州时,二人很难接受祖母长期不在身边的事实,曾义安或许也会一样。到了那时,难道自己又将空手离开清为、不能带走一个儿女吗?对自己而言,岂不是又要陷入无尽的思念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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