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新宅聚贤（下）
颜时途好奇地问：“曾二，此为何物，难道是一个小木偶？”归鹤隐说：“这不是小木偶，是酒宴上常用的一种用以行酒令的、称为‘酒胡子’的酒具。”曾和培点了点头，说：“正是。这个酒胡子又称‘指巡胡’。行酒时，我们把它放在盘里，双手一搓，便能旋转起来。过了一阵，外力逐渐消弱，它就慢慢地停止旋转，静下后，手指向宴席上的某一人。此人若未对上酒令，便要饮罚酒一杯。这个酒胡子上轻下重，被扳倒后，还能自动竖立。”柳雅萱笑着说：“酒胡子在酒宴上使用，主要是为了能博得众人欢笑，逗乐解颐。看来曾二今日一定要让我们不笑不归啊！”
曾和培笑着说：“知我者，乃大才女柳雅萱也！”话音刚落，沈蕙萸侧过身，不满地斜视了曾和培一眼。曾和培明白何意，又说：“酒胡子用以行酒令，我们此刻就开始行酒令；不知诸位可否有人反对？”邢采婷嚷嚷着说：“你们个个都是才子、才女，行酒令定然易如反掌，可万一酒胡子停下来，手指向我，我又不会行酒令，该当如何？”杨碧玥也附和说：“是啊，我也不会，岂不要当众出丑？”曾和培笑着说：“这有何难，你们各自的大才子丈夫都坐在旁边，倘若酒胡子手指向你，就让大才子丈夫行酒令，可否？”陶简轻松地说：“举手之劳，何须挂齿。”莫昱鼎勉强地说：“可、可以。”曾和培又说：“曾某内人也不会行酒令，那就请她负责转动酒胡子。每次转动前，我们先请明紫香来出令；酒胡子停下来，手指向谁，谁就对令。”
沈蕙萸站起身，走到酒胡子面前，看着明紫香。明紫香略一思索，说：“今日是我们女子和这些大才子难得相逢的日子，我就出一个喜相逢令，要求各举典故，念一句七言韵语，最后用‘某某相逢’协韵作结。此令最好能有多人来对。”曾和培说：“行啊。有人对令之后，再旋转，再对此令。”抬手示意沈蕙萸。沈蕙萸双手用力一搓，酒胡子迅速在盘里旋转起来。众人眼睛齐刷刷地盯着酒胡子，连眼皮都顾不得眨一下。
过了一阵，酒胡子慢慢地停下来，手指向归鹤隐。归鹤隐张口便说：“德言乐昌圆破镜，夫妻喜相逢。”曾和培说：“好，再转！”沈蕙萸又搓动酒胡子。酒胡子停下后，手指向陶简。陶简轻松地说：“合德承恩入汉宫，姊妹喜相逢。”沈蕙萸又搓动酒胡子。酒胡子停下后，手指向柳雅萱。柳雅萱笑着说：“陈重雷义封侍御，朋友喜相逢。”
看见三人均已轻松对令，曾和培笑着对明紫香说：“明才女，在场之人多数才华出众，应该再出更难一些的酒令。”明紫香笑着说：“好，我就出一个合字令吧，我先行令‘二木成林，二火成炎，二土成圭，木生火，火生土，生生不息’。此令有些难度，诸位不妨仔细考虑之后再对。”沈蕙萸搓动酒胡子。酒胡子停下后，手指向古桥。古桥面露为难之色，左思右想，又拍脑门，又摸下颚，依然无令可对。明紫香着急地看着古桥，很想稍加提示，又怕众人指责。想了一会儿，古桥只得说：“古某才疏学浅，实在对不上来，甘愿认罚。”曾和培笑着说：“请饮罚酒一杯。”古桥用杓在大酒樽里挹酒，斟满自己的酒杯，一口饮下。
沈蕙萸又搓动酒胡子。酒胡子停下后，手指向邢采婷。邢采婷看着莫昱鼎，不紧不慢地说：“莫大才子，请对令吧。”莫昱鼎从小就不太适应这种即兴赋诗或撰文的场面，顿时紧张地面红耳赤，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邢采婷冷笑着说：“往日你经常在我面前出口成章，此刻为何不发一言啊？”莫昱鼎难堪不已，小声地说：“此刻我头脑空荡荡的，什么都想不起了。”曾和培说：“那就请饮罚酒一杯。”莫昱鼎如释重负，赶紧用杓在大酒樽里挹酒，斟满自己的酒杯，一口饮完。
明紫香发现莫昱鼎不善现场应对，便说：“既然莫郎君这般局促不安，不如就此歇息，勿用对令。”曾和培想了想，说：“莫大确实只有在清静环境或有感而发的情况下，才能思如涌泉，加上自身酒量较小，我看就依明才女所言，勿用对令了。”莫昱鼎既惭愧又感激，忙站起身，对着众人，叉手向前，说：“诸位，非常抱歉，莫某不能对令了。”邢采婷讥讽地说：“还号称江南七子呢，我看你连这些才女都不如。回去以后，你一定要多多练习在众人面前赋诗撰文才行。”
酒胡子再次转动停下后，手指向柳雅萱。柳雅萱早已想好，直接就说：“三泉为灥，三水为淼，三石为磊，泉滴水，水滴石，滴滴归源。”颜时途兴奋地大叫一声：“对的太好了。柳雅萱不愧是扬州第一才女，颜某佩服，真心地佩服啊！”柳雅萱忙谦虚地说：“颜郎君过奖，我还要请颜郎君多多指教呢。”
明紫香说：“这个合字令的确有些难度，不容易对，就对一次吧。我再出一个难度稍小的同色离合令，我先行令‘同色梅与雪，朋字两个月。赏梅邀月，赏雪邀月’。”酒胡子再次转动停下后，手指向颜时途。颜时途戏谑地说：“这个酒胡子过了许久才指向我，莫非跟我颜时途有仇？也罢，不管有没有仇，先对令再说。”又看着食案上那个盛满酒的大酒樽，想了想，说了一句：“有了。”接着，摇头晃脑地说：“同色茶与酒，吕字两个口。饮茶小口，饮酒大口。”众人哄堂大笑。归鹤隐笑着说：“颜九犹如魏晋时期‘竹林七贤’之一的刘伶，无酒不开怀，无酒不成欢，连对个酒令都是离不开酒，‘饮茶小口，饮酒大口’啊！”颜时途遗憾地说：“颜某喜欢饮酒不假，无法跟刘伶相比也是真。毕竟刘伶嗜酒如命，著有《酒德颂》一篇，‘以天地为一朝，万期为须臾，日月为扃牖，八荒为庭衢，行无辙迹，幕天席地，纵意所如。止则操卮执觚，动则挈榼提壶，唯酒是务，焉酒是务，焉知其馀’，这是多么大的气魄啊！颜某今生今世都恐难以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