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老夫收养他的那一年

裴宗仪如今被关押在刑部大牢里，玄翊好不容易从洛帝那争取到了探望的机会，便让谢玉假扮成自己身边的小太监，与他一起去见了裴宗仪。

刑部牢房里昏暗阴冷，常年不见天日，谢玉穿着太监服跟在玄翊身后，带路的狱卒一路领他们到了一间牢房前。

谢玉看着空荡破败的牢房里连张床都没有，昔日受人尊崇的太尉如今身着单薄的囚服，身形伛偻地坐在干枯的草堆中，忍不住双眼一热，迅速低下头忍住眼眶的酸涩。

裴宗仪年岁已高，被关了多日后旧病犯了，时不时发出数声咳嗽，玄翊眼底划过惊痛，立即沉下脸转头朝狱卒怒斥道，“此案还未查明真相，太尉年岁既高，怎能连床褥棉衣都没有？！”

狱卒顿时慌张地下跪求饶，“太子殿下息怒！小人、小人未得上头吩咐，不敢随意贸然行事……”

“那就现在去办！此案还未定罪之前，太尉便是清白之身，岂容尔等冒犯？！”玄翊脸色阴冷怒喝。

狱卒立即战战兢兢地道，“小人这就去……”说着匆匆爬起来奔出门外。

裴宗仪听到动静，转身见玄翊来了，目光落在他身后的谢玉时，微微意外，“你们怎么……”

谢玉忍住心酸，上前抓着铁栏杆，声音轻软地开口道，“我来看望您。”

裴宗仪笑了笑，目光慈祥而欣慰，“有你们来探望老夫，老夫心领了。这牢里空气不好，不要久待。”

玄翊眼底带着忧虑，问道，“本宫听闻恩师这几日来始终没有开口说一个字，为何？”

他不信此事是裴宗仪所为，然而裴宗仪为何面对刑部的审讯一言不发？

若一直这么拖下去，恐怕最后会以裴宗仪默认罪行而结案，到时候便尘埃落定，更无回转余地了。

面对玄翊的问题，裴宗仪一言不发。

谢玉低声道，“是因为柳晋，对不对？”

柳晋这个名字说出来后，裴宗仪的眼神微微一闪，谢玉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然而她不懂，裴宗仪为何到如今还会袒护他，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毕生清誉。

“当年的案子我去查了。”谢玉看着裴宗仪道，“柳晋作伪证是真，按法例来说，他被贬并不无辜，您与他划清界限也不是您的错，为何到现在了您还想着袒护他？”

裴宗仪像是没想到谢玉会查到柳晋当年的案子上，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沧桑地开口，“他是孤儿，德正九年……正是老夫收养他的那一年。”

德正八年，那年深冬，裴宗仪在府外遇到彼时十二岁的柳晋，柳晋自幼父母双亡，吃百家食、穿百家衣长大，然而为人勤学用功，极能吃苦，十一岁中秀才后，一路靠乞讨挨饿，千里迢迢来到盛京，欲拜入太尉门下。

彼时旁人皆笑他异想天开，不知天高地厚，裴宗仪也无意收他为门生，便婉言劝拒了。

柳晋在深冬大雪里跪拜了七日，最后晕倒在太尉府门口，醒来后他躺在裴宗仪命人送到的客栈里，枕边还有裴宗仪送的盘缠，与一封书信，信里劝告他勤学勉功，勿要动旁门心思。

至此柳晋便再未出现在太尉府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