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原野森林内,
铺天盖地的藤蔓追逐着下面的一道身影，半空中还有一只灰毛鹦鹉在其中穿梭，紧跟着身影。
藤蔓触角缠住了脚踝, 火辣辣地疼, 楼夜神情未动, 动作不停挣断藤蔓奋力朝前。
速度越来越快，转角的前方挡着一颗粗壮大树, 楼夜纵跃而起跳上矮树，落地继续狂奔前行。
正前方窜出一条小蛇，对着楼夜龇牙咧嘴, 眨眼间袭击楼夜面门，楼夜侧过面门躲过攻击, 加快速度朝着前方继续奔跑。
遇见所有的阻碍, 挣开过去, 翻滚过去, 跳跃过去……
脑海中只有自己唯一的目标之外，完全没有能够撼动自己的杂乱思想。
楼夜无比冷静，眼神幽暗，疾风呼啸而过，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就是破空的袭击声，还能听见衣袖被吹拂的声音。
就连藤蔓的每一次攻击轨迹也都清晰地呈现在楼夜眼前，藤蔓触角上的植物纹路, 鹦鹉展翅飞翔的声音，频率。
晶体开启, 世界的速度仿佛放慢了数倍, 一切都无比清晰, 清晰到可以看清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颗粒。
而楼夜要做的, 就是尽快让自己的身体反应神经适应这种变化，适应他眼中的另外世界。
加快！加快！加快！
自己的速度还不够快，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簌簌簌！”
里面的藤蔓速度更快，无数破空声响彻在楼夜耳边，楼夜被一次又一次地抓住，又一次次的硬生生挣脱逃出。
剧烈的运动让楼夜胸腔好像塞了一天火，咚咚咚的心跳要跳出来了，闷得要爆炸。
楼夜咬牙唇角被咬得血迹斑斑，此时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随着自己速度的加快，全身上下的神经似乎在有什么通过，放电发麻，缓解了他沉重的四肢和身体。
身体正在变得轻松，五感也变得敏锐了，脚步也开始变得轻盈。
“快一点！快一点！快一点！”
楼夜后面坚持的时间开始渐渐变长，从起初的艰难到娴熟，他疾驰过了树枝，穿过了藤蔓林，重新出现在外面，楼夜才倚着大树剧烈呼吸着。
双腿开始发抖，缓过来的胸口又疼又闷，嗓子眼在冒火星，大脑像是有什么在奋力搅拌，炙烤着每一根神经，楼夜痛苦拧眉，
“噗！”
楼夜突然脱力倒下，靠着树猛的吐出一大口血，体内每一根神经如同被硬生生放在油锅里翻滚，又像是钢针在里面搅拌，比之前发病的疼还要痛苦数倍。
唇角沁着缕缕血迹，触目惊心，正浑身发软，半闭着眼努力扶着树干。
他微微低着头，睫毛颤抖，碎发垂落着，缓和着身体的沉重和体内的疼痛，紧拧的眉痛苦隐忍，露出罕见的脆弱姿态，强撑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才没有失去意识直接倒下去。
“大哥大哥，我靠，你没事吧？”鹦鹉被吓得炸毛，“难道……难道晶体有毒？啊大哥，是我害了你啊！”鹦鹉哭天喊地。
“闭！嘴！”
楼夜半闭着眼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拭去唇角的血迹，鹦鹉吓得连忙用翅膀捂住了嘴，偷觑着楼夜。
“033，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宿主身体强度不够导致的后遗症，宿主全身细胞和肌肉在晶体的刺激下被逐渐开发，宿主体内的潜力也在被刺激复苏，但宿主自身身体强度无法匹配。】
明白了。
楼夜深吸了口气，就是内存和软件不兼容，内存太高档，软件太低级，他强行开发刺激身体潜力，导致脱力后出现后遗症。
强行运行阅读只会损伤软件机体功能。
“有解决办法吗？”
【等宿主身体强度慢慢跟上晶体，就可以了】
“会对我的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吗？”
【宿主忘了我是什么了吗？033是回血系统，无论宿主身体被伤害到何种程度，033都会修复并让宿主立刻满血恢复】
【而且】033幽幽补充了一句，【宿主这段时间疼习惯了就适应了】
“习惯？”楼夜难得苦笑，“那你之前怎么不说？”体内的无力感如潮水般褪去，楼夜似乎轻松了些。
和这种疼比起来，自己之前发病时候的痛苦好像瞬间变得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楼夜苦笑着想，也幸亏他之前已经习惯了无处不在的疼，对疼痛的抵抗力强了很多。
【宿主，距离考核开始时间已经不多了，033说不说，宿主都只有这一个选择，033相信宿主，一定可以做到！】
楼夜无奈，“你就会用这句话糊弄我，不过你说得没错。”他看着光脑上的日期，轻声且坚定，眼底有光，“我还没看过宇宙的另一端是什么样呢，又怎么会甘心因为这点就退缩。”
鹦鹉看楼夜缓过来了，颠颠过来用翅膀给楼夜扇风，“老大，你是越来越厉害了，进步得也太快了。”
楼夜歪过头避免鹦鹉太过靠近，“033，为什么它们没事？”
【因为它们的潜力和人不一样，即使晶体被激活，它们所受到的疼痛感也很弱，在能承受范围之内。】
楼夜看了一眼毫无所觉的鹦鹉，扶着树缓慢起身，“033，刚刚第一次测试用了多长时间。”
【四十二分钟零三十八秒。】
楼夜扶着树，嗡嗡胀痛的大脑缓了过来，他终于亲身体验到了这枚晶体的作用。
它压制了所有负面情绪，没有任何犹豫担忧，让使用者处于完全冷静的状态下，去冷静思考找到一条最适合战斗逃跑的路线。
且清晰放大的五官感知着周围所有的一切，晶体刺激增幅全身，大大增幅使用者自身的实力，化险为夷。
就是副作用有点大。
“大哥，您现在感觉怎么样了？”鹦鹉叽叽喳喳。
楼夜缓过来后摆摆手，绑好衣摆束好头发，握了握双手，
“继续！”
在鹦鹉目瞪口呆的视线中再次冲入藤蔓林，如果不是身上伤痕累累的伤，鹦鹉还以为大哥其实什么事都没有呢，深深疑惑，
“这么疯狂，不疼吗？”
一整天的时间很快过去，这一天楼夜和鹦鹉在藤蔓林中一直呆到天黑才回到飞船，鹦鹉享受完自己的午餐后就回楼夜给它安排的房间休息了。
楼夜则躺在营养舱内，浑身酸痛沉重，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033，晶体是不是还能同时增强人的体质和力量？”
楼夜察觉到在自己训练结束后四肢的力量似乎增加了一些，身体也轻盈了些，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不是很显著。
但楼夜一直时刻关注着自身的各项情况。
【是的宿主，晶体会不断刺激你的肌肉和神经，迫使它们进行高强度的训练，同时反馈到你自己身上。】033给予肯定，不是楼夜的错觉。
楼夜点头闭上眼浸入营养液中。
【宿主，等等，有人联系你。】033叫住了楼夜，楼夜光脑上的通讯功能，因为楼启砚之前控制他的光脑，强制性让他接听通讯这个原因，早就在离开中央星的第一天就拆了。
如果有其他人联系他，会直接转移到033的系统内。
楼夜看了眼033标注出来的人，是班导，现在不还是没到考核时间吗？
班导找他干什么？
楼夜奇怪地从营养液内出去，顺手拽了一条毛巾擦头发，才接通了通讯。
那头很快传来班导的声音，“楼夜，今天你家里来人说要求撤销你的考核申请，究竟是怎么回事？”
楼夜呼吸一滞，动作微顿，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到大脑都陷入了一瞬间的空白，毛巾掉落到地上，有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惶恐和害怕。
他做了这么多的努力，就这样被轻飘飘的被否决了吗？
【宿主，冷静。】033察觉到异常，厉声呵斥。
【你的努力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别人，没有人有资格否决你的一切。】
楼夜被033严肃的话拉回心神，033的话像如同海神针，彻底让楼夜重新恢复冷静，“033，你说得没错。”
那边还在叫，“楼夜，楼夜？究竟是怎么回事。”
楼夜将毛巾捡起，“班导，谁去撤销的？”
“是你的弟弟，白禾，这么重大的事情你是不是没和你家里人商量过，你大哥也亲自打电话给我了，说这件事你们全家都不同意，如果你在战斗系考核中出了什么意外，责任将全归学校和我个人。”
班导叹了口气，“楼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家里人说到处也找不到你，要不……你和你家里人再谈谈？”
都不同意？
楼夜毫无波动，眼神冷到极致，他自己的事，他们同不同意，和他有关系吗？
可这个责任太大了！
班导也想了很久。
这件事确实责任重大，而且白禾说的没错，战斗系考核本身就很难，楼夜的身体情况也都是有目共睹的，楼夜是学生，背后靠着楼家，自然可以任性。
可他自己呢？
真要出了点什么事，不仅会牵连到学校，自己的工作都保不了，他这算重大失误，后面的前程也没了，没有哪个学校敢要他这样一个忽视学生健康的老师。
而且，楼家的报复他又能承受得起吗？楼家会举报他，会投诉他，会为楼夜不平，即使这是楼夜自己当初亲口答应的。
谁知道楼夜是不是一时兴起，才会做出这个决定，也许楼夜受伤了以后，不仅不会感激他，还会责怪他。
他又该怎么办？
班导想起白天白禾匆匆过来找他后说的那些话，心里五味杂陈，这些话在他脑子里转了一整天。
可当他拨通了楼夜的通讯后，又想起了楼夜那孩子当初在森林里被他们找到后的场景，那样挺直骄傲的背脊，还有那令人震撼的眼神。
他又执着地相信楼夜不是白禾口中的那种孩子，楼夜的优秀他们没看到，而且，楼夜是他的学生，之前他也许不是一个好老师，让楼夜在学校内处境艰难，可他后悔了。
那头的楼夜声音透过光脑传出来，“老师，不用商量了，很抱歉牵连到了您。”
“没事，”班导笑了一声，沉默片刻后闲聊一样，“你真的想转到战斗系去吗？”
“嗯，”楼夜低低应声。
“其实艺术系也不错，你的画那么有天赋，战斗系每天训练都累得半死，据说里面的老师也都是魔鬼教练，有什么好的。”班导撇了撇嘴，佯装不乐意道。
楼夜笑了一下，“可我想试试。”
“试试也挺好，年轻人嘛，就要敢于尝试，这样一会才能多方发展，别出了校门的象牙塔就摸鼻子掉眼泪的。”班导声音带着笑意，
“你要是成功了那可给我涨面子了，到时候到了战斗系给我争点气，拿个第一第二回来，到时候我就全校炫耀，这是我班里出去的孩子，优秀！也让抠门校长多给我点奖金。”
“老师，你答应了？”楼夜声音有些干涩。
“你是我的学生，我这个做老师的当然得相信你支持你，有梦就去追，有想做的就去试，我可已经决定以后要做一个深明大义的好老师。”
楼夜也带上了笑意，“老师，你在我心里已经是个好老师了。”
“行了，撤销申请我就给你压下去了，你就安心做准备吧，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不过你可给我争点气，我可是等着考核那天给你身上压几注，好好练习，回来别连考核都过不去让我输的精光啊。”班导嫌弃极了。
“我会的！谢谢老师。”楼夜声音略有些沙。
“行了，哦对，那什么……”班导纠结了半天才别别扭扭将话说出口，“我不知道你们家里的情况，也不好去过问，不过，老师会一直支持相信你的，别难受，放开了手去做吧。”
那边似乎很尴尬，说完就匆匆挂了通讯。
楼夜听着班导最后的话垂眸陷入了沉默，片刻后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的嘴角无意识上扬了一个清浅微笑的弧度，睫毛微垂，侧脸隐约现出一种温柔。
“我会的。”
楼夜不想知道为什么他们不和他商量一下，就擅自否定他的申请，做这种对他影响的重大决定。
他也不想联系楼家的任何人，他知道，楼父和楼启砚也许没关注，也许不在意，也许是听信了白禾的一面之词，可归根到底，还是他们不想把多余的心思放在他身上。
而大哥，楼夜相信楼启砚只是明目张胆的表示他偏心，偏向白禾罢了。
楼家的人可以不在意，班导却必须在意。
“033 ，做一份免责申明，另外帮我录一个免责视频。”班导能这样信任他他很感激，他也不想让班导为难。
【好的宿主】
声明和视频做完后，楼夜将它发给了之前聘请的律师，由他指导又改了一次，直接由033私发给了学校。
“033 ，接下来你注意一下学校和班导那边的情况，有什么即使告诉我。”
【好的】
做完一切后，楼夜回到营养仓后，全身浸泡进墨绿色的液体中，“033，进入虚拟空间。”
这一次，虚拟空间幻化出了加强版藤蔓森林。
几米粗的藤蔓速度几乎是眨眼间出现，眨眼间消失，即使楼夜晶体处于开启状态，也完全追不到巨型藤蔓的运行轨迹。
【我把原野森林的外围藤蔓数据变化了一下，宿主，你的任务就是八分钟之内从这片原野中顺利穿过并存活下来，祝你好运。】
话音刚落，面前的藤蔓扭曲着身体，速度是外面藤蔓的几倍，就连地上的草都长的极高，朝着楼夜扑过去，试图裹上他的手腕，脚踝，固定他的全身，让他永远留在这里。
大脑内的晶散发着微弱的凉意，楼夜陷入完全冷静，没有担心，没有犹豫，没有恐惧，没有任何会耽误时间的负面情绪，他疯狂的向前跑着。
八分钟之内逃离这里！
藤蔓裹挟的厉啸从背后追来，楼夜就地翻滚，始终眼神坚定明亮，回忆着手册上的动作，爬起来继续疾驰。
小草想要捆住他，楼夜直接从它身上践踏而过。
快！快！快！
楼夜在跑，在躲避着各处袭击，姿势敏捷轻盈，小草捡起石头砸向楼夜，楼夜也不管，停下就是浪费时间，林间的树叶划破了楼夜的侧脸，楼夜依旧在疾驰。
终于，一颗大树挥舞着枝桠贯穿了楼夜，楼夜唇角不断渗出血迹，眼神明亮隐含坚韧疯狂，第一幕训练结束。
【第一次——失败！】
楼夜重新疾驰在藤蔓中，身后追逐的马蜂一蜂窝的朝着楼夜飞来，最前面的一只马蜂尾凌发射猛然针刺中楼夜。
【第二次——失败！】
快，快一点，再快一点，楼夜身后是尖啸的藤蔓和马蜂，楼夜奋力前行，生疏的姿势也越来越娴熟，小册子上的动作渐渐开始变成肌肉记忆，抿着唇从各中缝隙穿行，一只豹子突然从前面窜出冲向楼夜。
【第三次——失败！】
……
【第五次——失败！】
【第六次——失败！】
……
【第十三次——失败！】
……
【第三十九次——失败！】
老虎、豹子、蛇、马蜂、会动的大树、藤蔓……眼画缭乱各式各样，攻击也各有特色，楼夜甚至有一次直接被一群会飞的老鼠袭击。
他无数次被抽飞到地上，浑身染血呕着鲜血，已经被无数伤势染成了血红色，他艰难的想要起身继续前行，楼夜眼底发着狠。
是他还不够快，跑的不够快，速度不够快，只要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