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章
“有我在。”
这句话不可谓不惊人。人常说女人最缺安全感,一句“有我在”胜过千百句“我爱你”。然而这个道理放在男人身上也没有什么不对。人们对女人怜香惜玉,因为女人为弱势。然而小孩也是一种弱势群体,试问哪个大人不是小孩长成的?就因为长大了,所以需要变得坚强,然而内心总还残存一些柔弱,是他曾是孩子的证据。
沈复听太子这突然的一句,内心忽地炸成一团,没由来鼻头一酸。就好像小时候被人欺负,有人站出来为他撑腰。内心生出安定的感觉,就像是有了归属。然而他还是让自己清醒清醒,最是无情帝王家,一个每日里在朝堂上左右周旋的龙子,娶什么老婆都是看谁家家里势力最大。这样一个把感情当筹码,换取臣子臣服的人,说什么让人感动的不行的话也只是权宜之计罢了。沈复想通这点,顿时冷静下来,但是他还得装出一副被感动到的样子,涕泗横流道:
“太子殿下!就冲您这金口一句话,微臣一定爱惜自己这条狗命如珍宝!!!”
……
太子原本对自己不经大脑的一句而感到十分尴尬万分后悔,总觉得有些太过暧昧。两个大男人之间要什么温情许诺。然而听到沈复这样浮夸的“感激涕零”,他的尴尬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下无语叹息。
“此事有我出面,陈平定不会再为难你。只是如此这般你不知得罪了什么人,敌在暗,而你在明。更何况对方的实力深厚。我只怕我不能时时护你周全……”
没了方才那一丝丝荒诞又无厘头的尴尬,严肃的氛围登时又笼罩了凉亭。太子眉头微蹙,认真的分析沈复现在的处境。
他说的认真而又赤诚,字里行间都是再为沈复着想。沈复不由得在内心感叹:如若这真的是君王的怀柔之道,那此道真的是太过厉害。听了太子这番诚恳又真实的一席话,别说让沈复爱惜自己的性命,就算让他此刻为太子死,他也觉得未尝不可。
“这间院子你便先住着,奴仆从人、马匹车轿也已按品阶为你备好。知晓你不愿欠人情,按月交租便可。你的俸禄交月租,足够了。”
一开始沈复并不知道太子带自己来此地的意图,只觉得他是有闲情雅致带自己来参观他宫外宅院,然而此时此刻才知道,这座雅致的宅院竟是为自己准备的!如此好事,无异于天上掉馅饼。然而沈复第一反应,仍是拒绝。同丞相大人屈尊降贵同他称兄道弟,拉拢他为自己效力一般。这种美好到不真实的事情,沈复第一反应永远是躲避,而不是坦然接受。
“微臣何德何能……”
太子并不想在同沈复多废口舌,起身拂袖向外走:“你放心,我并不打算利用你做什么。帮你只是因为我乐意。”
沈复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委实在说不出一个拒绝的字,只作揖道谢。
太子飘逸的白衣随着步履轻轻摇曳,听了沈复的谢他也没有停留,只道:“不必送。”
就这样沈复成了这座宅子的新主人。
当管家带领一众仆从来到沈复面是,他只觉得恍恍惚惚,恍如隔世。
老管家是一位年事已高是老人家,胡子已经花白,却仍精神抖擞,眼睛炯炯有神:“公子万福,老仆是您宅院的老管家,名叫柳福。您眼下看到的人,连我共八名,皆是您的仆从……”
管家絮絮叨叨说着府中事物,事无巨细。然而沈复的心思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太子说他助我不为别的,只图自己乐意,若自己再扭捏拒绝,岂非矫情?至于自己是否真的有什么了不得的才能,能博得太子及丞相大人的青睐,纷纷投来橄榄枝,沈复内心仍是一团迷雾,有待以后慢慢考究。菜市场杀人藏尸一案长安令已下令重新彻查,相信有纪玉从旁看着也出不了什么幺蛾。仔细找定能再查出些什么证据。还有那同定时炸弹般为害一方的蛊虫,虽然纪玉眼下去查长安城附近的蹊跷死亡事件,然而这压根也不是治本的办法。自己还得去查些古籍一类,从中看看有什么解决办法。不过有关毒蛊的书在中原被列为禁书,想找到本,怕是不宜,还得过些日子在黑市转转……
思来想去一番,沈复清楚的发现,眼下的当务之急,是那头驴!
是了,那头好吃懒做、肥头大耳、目中无人的驴现在还在大牢里关着!
“柳伯!我有事先出去一趟。你们同往常一般便可。”说罢,便匆匆出府,赶往那个早上才把他放出来的大牢。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太阳似也是疲倦,只散发着微弱的光热,红彤彤的蛋黄一般。沈复走在大路上,人群密布。热闹如长安,无时无刻不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沈复边走边想办法,该如何将驴救出来。虽说菜市场杀人案暂且告一段落,但沈复的纵驴抢劫案仍还没个结果。沈复能脱离坐板房的命运完全是借的太子的光,但蠢驴就没这么硬的后台了。毕竟得罪的是牙呲必报的纪二狗纪玉,就算照顾着沈复的面子不把驴处理掉,也不敢随便就把罪驴此放了,时此刻它想来还在牢里坐着啃烂草充饥呢。
沈复想到这儿,不由得叹了口气。若不是这头蠢驴是问对门儿大婶借的,他一定撇下这畜生让它自生自灭!
太子殿下租给沈复的这套房子,地处长安城偏北处,虽说离城西沈复家远了些,但离沈复的上班地点:皇宫,那近了可不止一点两点。每天早上可以晚起半时辰的那种。沈复不过半盏茶时间,便来到了目的地。
这目的地并非阴森潮湿,气味儿感人的大牢,而是一座豪华至极,金碧辉煌的宅院。
沈复抬眼看眼前金闪闪的牌匾,上面阔气而又大方的写着纪府二字,笔锋自然而明朗,宛若流水行云,赫然是当今皇帝亲笔。不仅如此,纪府地处皇宫附近,若非皇帝钦赐,就算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也买不到一寸土地。纪家荣得皇帝盛宠,皇帝大笔一挥,就割舍给纪家一大片土地以作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