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如幻（四）
希音还是抖了抖，思索再三，也只能抱着被子在小小的幻境里睡了起来。
第二日清晨，希音睁开眼睛，看见那人正看着自己，好像在等自己醒来。
“把你的易容洗掉吧。”那人想必是已经看出了希音易容了。
其实是在提取希音记忆时发现的，即使当时撕开了她的一部分面具，但是也不敢确定，见她竟一直易容，看着颈部边缘有些红肿，心里泛起别样的情绪，他不喜欢她如此自苦。
希音起身，再次确定他也认出了自己，想跟他说话，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你叫什么？”
他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希音的提问又让他想到了自己给妹妹取的名字，无曲。
可是最后那个男人给妹妹改了名字，他叫她林鹿。
他的手下意识的握紧，可是孰是孰非，之前见到宁伊人，提取了妹妹的冥识，她说过她不后悔。
希音见他不回答，便不再追问，别人不想回答的，希音也从来懒得问。正要叠起被子的时候，又被他瞬间幻化没了。
希音看着空空如也的手，还是有些不习惯。
幻境被破的瞬间，冷意又直接袭击了身体的每一处。
希音期冀地看着他。
他以为她还在等名字，可是他记得宴会上他说过，她或许忘了，或许根本没有听到，因此答道：“无言。”
“我叫希音，”希音再一次缩成一团。
“我知道。”他知道她叫希音。
无言注意到了她的动作，还是不忍，毕竟是妹妹在意的人。无言手中幻化，希音身上已经多了一身暖和的衣物。
“走吧，山下有温泉。”无言说完伸手过去，希音不懂。
无言见此，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不过瞬间，两人就到了山下的温泉处。
虽已经习惯了这种变幻，还是得适应。希音见温泉清冽，蹲下去趁机洗掉了易容，又从怀中拿了个精致的小玉瓶，抹了些膏露，红肿的地方方才好些。
“无言······叔······”希音看着一旁早已洗好的人，有些话还是想说，只是称呼起来，还是有些犹豫不定。
无言难得被那声“叔”逗笑，“年龄对于灵族来说，并不是很重要，称呼也是。”无言言明道，“你虽然叫妹妹侧母妃，我跟你，并无丝毫关系，不必纠结于人类的俗礼。”
希音感慨于他的话语，也惊艳于灵族的容颜。
“······无言，我昨天对你说的话，是悲痛过度，你并不用真的听进去，母亲说过，婆娑灵力很强，如今又躲了起来，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无言闻言也静默片刻，“希音母亲的伤，我很抱歉。”
“是你伤了母亲？”希音闻言细思，反应过来，起身对峙，眼里有怒意，“你怎可伤我母亲？”
无言朝着她深深鞠了一躬，“妹妹的冥识在你母亲那里，我以为·······”
希音还是有些急，“母亲并没有任何过错，是侧母妃······”
剩下的话，并不重要了，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是我的错，我也跟希音母亲留下了话，等报了仇，会登门请罪，任她处置。”无言的声音里，是真诚的请罪。
“你······”希音还想说什么，但突然好像说什么也不对。
其实之前的自己，也是和他一样，不过在一堆乱麻里横冲直撞而已。
希音在一旁的大石上坐了下来，心里勉强藏好的恨意、不甘和不认再一次涌了上来，希音拿出包好的鹿鸣剑，看着眼前的人，请求道：“你带我去圣宫吧！”
无言面露难色，“我强行出关，之前又被婆娑所伤，又与你母亲打斗，并不能一下带你过去，所以如今只是守着临海盘旋。”
希音皱了皱眉，眼前的人虽是初见，但是希音好像很懂他，他的伤势怕不只是他说的那么轻松，他守在临海，不过也是因为这是侧母妃曾经最喜欢的地方，“要休养多久？”
“几个月······”无言神色里有不甘和自责。
希音冷静了下来，“我不能陪你几个月，我有我自己的筹谋，你也不用在意，有婆娑在，我杀不了他，我会做出比杀了他更令他痛苦的事情，你不必强行去。”
无言听着她的话，姣好的容颜上有一丝动容，“你不必如此自苦，待我休养好，那些人，我去杀就行。”
希音闻言，看了看自己的手，看了看手上的剑，“不急，不急。”
无言看着她，彷佛想弄明白希音的所思所想，“好，等到了时机，我去找你。”
“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希音正色问道。
无言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婆娑，你的，”希音说得简练，“圣都烟雨，我的。”
“好。”无言知道眼前人与他有相同的心意，与妹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如此也好，总好过自己独自一人。
若是对人性再懂些，他自然懂得两个心里都只有仇恨的人，最终的结果会是如何。
“那···那你送我回去吧。”希音说道，“我要去星城处理一些事情。”
无言点了点头，不过还是迟疑了一下，优雅万分地走到希音面前，十分自若地轻轻抬起希音的下巴，端详片刻，问道：“你需要长期易容吗？”
“嗯，”希音回答完才发现自己离他很近，近到可以看进那双空灵的眼眸。
这双眼睛，若没有仇恨和痛苦在里面，该是多么的空灵清澈？
无言没发现她的胡思乱想，修长的手在希音的眼前好看地晃了晃，然后退后几步看了看，好像很满意，“这可持续一个多月，若离我太远了，幻像就会渐渐消散，一个月后，我会去找你。”
希音不太理解。
无言示意她看看水中。
希音走到水旁，一看，自己的脸竟然已经变成了之前易容的模样，这可真神奇，希音笑了，“无妨，这样已经很好，你好好休养，即使没来，我也很驾轻就熟了。”
无言听得她的话，心里有淡淡的心疼，看着眼前的女孩，犹如看着自己，只是她比他做得好。
无言默默幻化，不过片刻，希音就回到了星城，身上新添的衣物也幻化了去，被清晨的风一吹，还是有些冷。
很快，希音就见到了四处寻找的明晚，被人带着去了一处低矮的民房处。
希音推开这扇门，眼前的一幕，让她多了一丝底气。
“郡主！你回来了！”
是礼乐。
只是身后，是玉妍。
玉妍的怀里，有个孩子。
“玉妍······”希音看了看那个孩子，虽有疑惑，但是却不敢确定，“他是······”
玉妍温婉一笑，“郡主，他是阿莫的孩子。”
希音心里又堵得慌，又无比欣喜，堵得慌是因为星城再也没有阿莫，欣喜的是阿莫居然有孩子。可是阿莫却看不到了，“玉妍，对不起！”
玉妍还是那样温暖，和阿莫一样，“我总是知道，留不住他，我不怪他，也不会怪郡主。”
希音再走近些，玉妍便把孩子放在了她的怀里，“郡主看看星儿，我听礼乐说你回来了，就想带星儿来看看你。”
希音亲了亲孩子，十分动容地对玉妍道：“谢谢你，玉妍，谢谢你！”
礼乐在一旁看着，想起了西境的世子，郡主可再也没有看过世子一眼，可是阿莫的孩子，却让郡主如此开心。
郡主知道阿莫有孩子，一定也会对自己更宽容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