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新官上任
侯玉婷死了,吊死在村西头的桃树上。
发现她的时候,人已经发面。那张黑脸更黑,胖脸更大,面目狰狞,不要说孩子,成年人都不敢睁眼去看。
侯家人哭成一片,立不成型。马高腿安排人买来三丈白棉布,简单缝成衣服。让黄木匠带人刨一棵泡桐树,解成板子,订一个棺材匣子。棺材不能上色油漆,不能抛光打磨,白色的板子订好,粗麻绳一捆就下葬。村里人齐下手帮忙,很快收拾妥当。但是,把侯玉婷埋在哪里,是个问题。
按照风俗,未出嫁大姑娘死了,不能在家停尸出殡,不布置灵棚祭奠,更不能埋在祖坟。过去一直埋在荒地,现在只能埋别人家地里。年轻姑娘的坟很瘆人,大人孩子心理忌惮,谁也不愿意埋在自家地里。
侯宽哭了一会儿清醒了。他在努力回忆这几天妹妹在哪里,干了啥,然后求证侯黄氏。“妈,玉婷昨天是不是去刘汉山家里了?”
“是。听老四说,刘汉山在麦场比武招亲,玉婷哭着去了刘家。”侯黄氏恍然大悟,立马在帮忙的人群里看到刘汉山,上前抱住:“刘汉山,是你害死我闺女,赔命来。”
侯家人一肚子气,终于找到爆发的出口,发泄的对象。一家老小围住刘汉山,男的拳打脚踢,女的谩骂羞辱。
刘汉山没有还口,也没有还手,任凭侯家一家人发泄。只从看到侯玉婷的尸体,刘汉山心里已经麻木了,他没有想到侯玉婷真的会上吊,让人心疼后悔内疚。他抱着侯玉婷的尸体从桃树上摘下,穿衣打扮,一切让人胆怯的活儿都是刘汉山默默做了,就是为弥补自己的愧疚。
刘曹氏跑过来,一把揪住侯黄氏的衣领,喝道:“你想干啥?平日里咱俩关系不错,好吧歹吧不计较。你一家老小想要我儿子命哩。”
“我闺女是你儿子害死的,他该偿命。我打他是轻的,一会儿去县衙告他去,让官府判他千刀万剐。”
“玉婷的死我们家有没有责任,另论。有责任该杀该剐由官府定,你们平白无故处置我儿子,我不答应。”
刘汉山蹲在一边,对刘曹氏道:“妈,玉婷的死我有责任,让他们出气。”
“你不在乎,我心疼。你个子比他们高,力气比他们大,被他们这样欺负,就不能躲一躲,少挨几下。”
马高腿作为一村保长,除了村里军政一把手的官位,还是村里的和事佬。邻居有了矛盾,他得上前压服,调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和事佬能否当好,和他职位、家族地位、村民中的威信有关,更重要的是,处事必须一碗水端平。高能的和事佬,往中间一站,双方立马闭嘴禁声。三言两句,断出理表,明确责任,指出明道,两家按他说的落实就行了。
马高腿功夫不到家,心里又藏着小九九,心里一直在琢磨如何利用机会,离间刘侯两家,了事儿能力就差强人意。刘候两家都没把他当回事儿,对他说的话不听,马高腿费了半天劲儿,算是拉开两家人。
他悄悄对侯黄氏说:“婶儿,人死如灯灭,再难受也活过不来。现在热天,尸体再放招蛆了,看见更难受。”
“把俺闺女埋哪儿,年纪轻轻没了命。”侯黄氏泪水又不断线了。
“我给你出个主意,现在你给刘家提条件,他们肯定答应。”马高腿轻声说,侯宽马上咂摸过味来:“对,埋到刘家地里,再刘汉山赔偿一百块大洋,他们全家披麻戴孝,发殡我妹妹。”
马高腿来到刘家,似乎底气很足:“婶儿,我刚才和侯家商量半天,提出一个解决方案。侯宽那小子不同意,自己提了三条要求。”
“怎么说的?”刘曹氏看着马高腿,还不敢断定是不是这小子又在中间捣鬼。
“他们说要把玉婷埋进你家地里。”